小泉從黑暗中醒來,跌入了一片光的世界裏。
頸後,陣陣鈍痛喚回了他的記憶。
商場……
書店……
女孩……
……對,還沒救治完患者。
他迷迷糊糊地想,腹部發力,直挺挺地坐起來——
結果脖子上一緊,又把他給拽了回去,摔進一片柔軟中。
“……?”
金發披散在額前,他下意識想伸手去摸脖子,卻發現雙手被桎梏在身前,無法移動。
眼睫輕顫幾下,他迷蒙的神誌逐漸清醒。
“淚眼”中,他“看”到他的脖子上被套了一個光圈,光圈延伸出一條長鏈,連接在壁燈上。
手腕處,也被套了兩個細細的光圈,被鏈子連在了一起。
項圈?手銬?
嗯,這種程度,應該很容易就能扯斷。
小泉以他筆直的思維,成功避開旖旎的選項。
他用力一掙,手銬卡進手腕裏,鏈條發出不堪負重的咯咯聲。
然而,它們並沒有斷掉。
小泉那長年持槍的結實雙臂,已經發力到血管鼓起、肌肉震顫了,可手銬依舊紋絲未動,一點斷裂的跡象都沒有。
“……”
一定是我發力的姿勢不對。
小泉確信地點點頭。
於是,當蟬不宿端著飯進來時,就看到他的妻子站在床上,一腳蹬牆,手銬和項圈的鏈子互扯在一起,一副不是手銬斷就是脖子斷的架勢。
“……小泉,你在幹什麼?”
壯士斷腕嗎?
“我在扯鏈子。”
小泉答道。幾秒後,他才猛然轉頭,聲音裏罕見地染上一絲遲疑:
“你剛才……叫我什麼?”
“‘小泉’啊,你怎麼了?我不是一直都是這麼叫你的嗎。”
蟬不宿走過來,將手中的餐盤放到床頭櫃上,擔憂地想:
妻子怎麼連這個都忘了,究竟是什麼讓‘她’變成了這樣?
他牽起小泉的手,將他的盲眼妻子引到他身邊。
看著妻子手腕上被磨出的那一圈通紅的傷痕,蟬不宿的心裏不禁湧上些煩躁。他壓製住力氣,用手指在上麵反複摩挲,似乎這樣就能將傷痕消除一樣。
“嘖,你掙紮什麼啊,就你那點力氣怎麼可能扯得斷。”
“……”
居然沒有罵人?
手腕上傳來指腹略帶粗糲的觸感,小泉歪歪頭,一雙“淚眼”注視著他的未婚夫。
光點……不一樣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混進去了。
“我也不是有意把你給銬起來的……”見妻子沉默不語,蟬不宿還以為‘她’生氣了。他撓撓頭,支吾道,“畢竟你做出了那種事,女兒也很害怕……”
“女兒……對,患者。她患病了,請放開我,我要去救治她。”
小泉又開始掙紮起來,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扯得鐵鏈咯咯作響,仿佛是一隻被圈禁的凶獸。
“……”
冥冥之中,蟬不宿產生了一種跟‘她’講道理是講不通的感覺。
“咳,那個,小泉,我們先吃飯好不好?”
他主動換了個話題。
“……”
小泉的肚子適時地叫了兩聲,他頓了頓,然後啪嗒一下坐到床上,跟個斷了線的人偶似的,不動了。
“真乖。”
蟬不宿在他妻子的腦袋上揉了一把。
“飯我給你端過來了,在這裏。”
“……”
小泉“看”著被蟬不宿稱為“飯”的東西,陷入沉默。
這“飯”……怎麼亮得跟生化武器一樣?
如果把唐天遂的那條感染的狗給煮了,估計也是這個效果吧。
——此時,正一臉陰沉地前往廣播站的唐天遂打了個噴嚏。
嘶,是誰在說我帥呢~
唐天遂揩揩鼻子,邪魅一笑。
言歸正傳。
沉溺在“好丈夫”人設中的蟬不宿,並沒有察覺到小泉的抵觸,他說:“我給你解開手銬,你要乖乖的,知道嗎?”
“嗯,好的。”
小泉乖巧點頭。在手銬解開的同時,電掣般伸手,要將那“生化武器”掀翻。
可惜,他沒有成功。
“……為什麼,我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攥著小泉的手,蟬不宿咬牙切齒道。
不對啊,我的妻子不是“乖順可愛”的嗎?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打‘她’一頓的衝動?
我作為一個好丈夫,又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違和感化作一隻隻箭簇,不斷射向蒙蔽在思維上的重重厚繭。
眼看理智即將破繭而出,一道稚嫩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爸爸,媽媽怎麼了?”
女孩怯生生地探出半個頭來,既將身子遮蔽在門後,又讓屋內的人能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