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茛曾經向往一個長長的假期。而假期真的到來，她卻迷茫得像個孩子一樣。
她想起落海時的驚心動魄，心想，還是回家吧。
餘曉虹固然可恨，到底生她養她。
然而內心深處仍覺無法親近。一想到母親，潛意識裏浮現的，是她不肯承認的恐懼。
她漂浮在海上時，也曾有一瞬間的後悔。現在上天給她重來的機會，她想應該好好彌補，設法修複。
大不了她低頭認錯。那也沒什麼。這麼多年，不都是她服軟低頭的嗎？
周六早晨，毛茛先去上環買了陳意齋的燕窩糕、幺鳳涼果、琥珀核桃。那都是母親愛吃的。回中環時給給彩玲買了一支迪奧口紅，給英英買了一隻céline的手袋。想了想，又給阿濤的未婚妻，買了一隻卡迪亞的手環。
她一圈買買買，都是給別人。但莫名心情好很多。女人果然就會買。
到廣安時又折去菜市場。雞、鴨、魚，還有蔬菜水果和牛奶，簡直像辦年貨。
……年貨。嗯。就當補過年吧。
她把車開到小區樓下。打開後備箱，麵對大包小包，發了愁。
她掏手機打電話：“爸，下來幫我扛一下東西。”
她爸說：“哦，我這把打完……你等著……”
毛茛無語。
她也不想找她媽。情願自己多跑兩趟。
提了兩大袋蔬菜水果，門前忽然跑過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姐——”阿濤。
“你怎麼——”
“哦，昨天我老母看著嫲嫲，今天就順道來看看姑媽。老豆也來了。”他說著，熱情萬分地從毛茛手裏接過蔬菜水果，“你怎麼有空回來啦？終於不加班啦？本來還想去香港找你玩呢。”
“別。”毛茛沒鬆開，遞出車鑰匙，“你去我車裏，把牛奶和那幾包吃的拿上去。”
阿濤應命，小跑著去了。
毛茛獨自提著果蔬上樓。進門就看到兩個大腹便便的禿頂男人，一個蹲在沙發角上打遊戲，一個坐在茶幾跟前專心炒股。讓女人對婚姻感到絕望。
“舅父。爸。”
毛茛父親頭也不抬地熱情歡迎：“阿茛，你回來啦！回來得好，回來得好！”手上攻城掠地，一刻不停。
舅父倒是放下手機，站起來幫毛茛分擔水果蔬菜。
“阿茛，回來啦，真是太好了……舅父本來也想見你呢……”
阿濤前腳跟後腳也到。
“姐，你買了那麼多？”他手裏拎著迪奧、céline和卡迪亞的包裝袋，忍不住往裏覷，“這個不便宜吧……哇，”他翻到céline的小票，“四萬港幣啊……”
毛茛把包裝袋一把奪過來：“不是讓你搬牛奶的嗎！”
“哦好好，這就去。”阿濤說，返身下樓。
毛茛問：“媽呢？”
“跟你舅母買菜去了。”
“買什麼菜啊，這不買了一堆嗎？快叫她們回來。”
舅父答應著，給舅母打電話。
毛茛進廚房處理蔬菜水果。舅父跟進來，想幫她。毛茛說：“不用我來。”
舅父卻還不走，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
“舅父有事啊？”
舅父搓搓手：“阿茛啊……阿濤的彩禮，要謝謝你。”
毛茛說：“不用謝。早點還。”
舅父尷尬一笑。
她發覺自己語氣不善，忙轉話題，“阿濤什麼時候結婚？”
“定的下禮拜，我跟你舅母上門去提親。可是……”
“哦，那可恭喜啦！”
舅父把那句“可是”咽下去。
阿濤回來了。
“東西都搬上來了。”
“好。我做飯。你們聊。”
“我幫你。”阿濤主動。
“你幫我啊，出去就是幫我。”
阿濤跟舅父怏怏退場。
沒一會兒，餘曉虹回來了。提著菜走進廚房，正看到毛茛。
她臉色鐵青。瞪著她，也沒說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