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陽光裏似乎還殘留著冬日青澀，揉些微風進來，便合成了首絕美的催眠曲。
看著底下昏昏欲睡的同學們，口幹舌燥的老師抬抬眼鏡，用力咳了幾聲，“明天是五四青年節，我帶你們出去玩一趟吧！”
“真的？”
“去哪兒？”
突然間，教室就沸騰起來，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至極。張易航趕緊推了推旁邊沉睡不醒的爆炸頭，“喂，快醒醒！班頭說要帶咱們出去玩呢！”
他迷迷糊糊醒來，順手撓了撓那頭亂發，“你說啥？”
“安靜！”老師敲了敲講桌，銳利的目光射向最後一排，“明天晚上7點，大家在校門口集合。尤其是你，莫小鳳，一定要來！”
莫小鳳，男，大四學生，IT專業，屬於青春連狗都不吃的類型，爆炸頭，人字拖，白白浪費了一張還算帥氣的臉。說他是為IT界而生，確實不誇張，可這麼聰明個孩子，卻叛逆到人人得而誅之的境地。當然，除了張易航，同是大大咧咧的東北漢子，兩人可謂至交狗友，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
“快點啊，等會兒班頭又要罵你了！”
張易航拖著還在啃饅頭的莫小鳳一路狂奔，等他們趕到的時候，校車已經坐滿了。班頭姓王，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見著莫小鳳他們來了，他便掐滅了手頭的香煙，“趕緊的，非要我們三十幾號人等你一個嗎？”
同學們都有些激動，因為班頭沒說去哪裏，未知的目的地總是讓人充滿期待。莫小鳳卻不然，“興奮個啥，班頭要帶我們去坐星光摩天輪？”
“呀！太好了！”
班上僅有的四名女生同時歡呼，欣喜地望向莫小鳳，“你說的是真的？”
“拜托啊大姐，今天是青年節，不是情人節！”
車上哄笑成了一團，連嚴肅的班頭也忍不住笑了——先給希望，再潑冷水，這是莫小鳳的慣用手段。
路燈盞盞黃，校車載著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來到了霓虹絢爛的黃浦江畔。跳下車後，大家都失望了，外灘？班頭難得浪漫一次，可大學裏最後的青年節竟然要在外灘度過？這地方不知道來過多少次，再漂亮的夜景也該看煩了啊！
班頭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有此反應，嗬嗬一笑，“你們知道這是哪裏嗎？”
回答他的，是三十幾雙白眼，隻有莫小鳳給麵子，舉手大喊道，“老師，這兒是外灘！”陷在極度的失望之中，大家都笑不出來，個個拉長了臉，想要回去。
“為什麼我選今天帶你們來外灘？以為我帶你們來看夜景？”班頭忽得點燃一支煙，用微弱的火光指向遠處，聲音激動到有些顫抖，“我是要你們來體會這裏的繁華！誰不喜歡繁華？誰又甘願清貧？你們以為那些隻是燈，隻是鋼筋混凝土嗎？那些都是用錢砸出來的！我就是要告訴你們，繁華不是用來看的，是用來炫耀的，而你們的人生正是缺乏這種炫耀，缺乏炫耀的資本！”
一時間，鴉雀無聲，大家都被這聽起來有些拜金主義的話給震住了。莫小鳳也一反常態，沒有插嘴接話，他想起了遠在東北老家的父母，他們，還從未見過這裏的繁華……
“今天是青年節，是屬於你們的節日，大好的青春不用來炫耀，留到抱孫子的時候才去緬懷嗎？”
聽到這句，好些人都偷偷笑了。班頭咳了兩聲，又再提高嗓音，“青春是一筆難能可貴的財富！我希望你們能重視它，希望你們能重新認識自己，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問問自己，是否還記得進校時懷揣的夢想！在畢業之時，我隻希望，希望……”班頭喉嚨一梗，夾在指間的香煙驟然掉落，“希望你們都能給自己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希望你們不要辜負了青春，希望你們……”
他再也說不下去了，湧出的淚水已經模糊了對麵的璀璨燈火，人群裏傳來嚶嚶哭聲，不時有人抬手抹著眼睛。莫小鳳突然覺得這個男人高大了許多，四年了，不苟言笑的老頭兒居然藏著這麼一顆柔軟的心，居然這麼通人情。可是，莫小鳳不喜歡這樣傷離別、悔過去的情景，他撿起煙，吹了吹上麵的灰，鄭重其事地交給班頭，“老師，你的繁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