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仙”退場,便由先前那拋棒少女,捧盤接賞。
一個樓下穿梭,一個上樓巡間,挨個說些祈祝的討彩話。盤中賞銀不少,甚至還有銀票,麵額不小。
範詠稼如今一窮二百,囧囧地去看二妹妹。二妹妹不動,靠近門口的侍從掏了錠銀子放上。
那少女半跪道謝,抬頭又朝範詠稼說了句十分討喜的話:“姑娘麵相極好,鼻挺翼圓,耳垂珠肥厚,財運人運極好,旺夫旺家。”
三姐妹在座,單挑了沒坐主位的範詠稼說,這話就真了幾分。
“二妹妹”臉上冰霜消融,抬手就要解腰間荷包。
範詠稼回神,右手攔了他,左手從頭上拔下一枚金釵。
左側的夢桃很有眼色地接過去,起身兩步,穩穩地插進少女發髻。
“你這嘴真巧,我姐姐高興,賞你這個。這釵是新打的,也不怕辱沒了你。”
少女跪下伏拜道謝,不再多言,含笑退下。
範詠雞視線追著她下樓,果然見樓下一凶臉中年男子等在那。人一下樓,他便毫不客氣奪了盤,還擰著眉訓了那女子幾句。
好在,他目下無人,並未察覺少女頭上新添的釵。
等人散了,範詠稼才解釋道:“我們在外頭,別太打眼。”
以她對他的了解,荷包裏不是大額銀票就是奇珍異寶。這一打賞,一是沒必要,二是隻怕要給人招禍,也會暴露了蹤跡。
夢桃關注點不同,問道:“家家,你怎麼知道給銀子到不了她手上?”
主要是因為我沒銀子打賞!可這個不能說,要不身邊這位,隻怕又要大手筆甩銀子了。
範詠稼含糊道:“方才那出戲,戲台戲服各色道具,隻怕花費不菲。”
夢桃聽到這,立時明白了,嗯了一句,又道:“想來她們是被買來專做這行的,辛辛苦苦演,到頭來,一點銀子也攢不下。家家,那姑娘是個機靈的,我瞧見她悄悄拔了釵,借撿東西之機,把它藏進了靴裏。身手還挺快的!”
那就好!範詠稼笑笑,不再多言。
大戲演過了,再上場的,一回不過三兩人,或彈或唱,或舞一段劍,最後是一段評書。
範詠稼不愛聽這樣的,專心吃菜。
沒她做的菜,楚王是個幾口就飽的胃,專心看她吃,時不時幫著挪動下她瞧過的盤子,方便她搛菜。
因打定主意“減肥”,範詠稼吃個七分飽就停了筷。
夢桃跟著落筷,她早就吃好了,不過是怕家家不自在,才一直陪著。
範詠稼擦了嘴,問她們:“怎麼會賬,下樓找掌櫃還是在這兒?”
楚王站起,伸了左手等著牽她,慢條斯理道:“下人去了,我們去別處逛逛。”
範詠稼摳摳他手心,小聲問:“要不,我們去辰部看看,假借要買那菊花。”
既是來打探的,能掰到理由多看一處是一處吧。
楚王回頭看她,笑一笑,說道:“家家不必擔憂,眼下查出了不少,等那移魂的人到了,我一塊兒告訴你,隻三兩天的事了。如今沒頭沒尾,還有關鍵一環沒敲定,說出來也亂。”
“那就好。”
範詠稼隻是操心他的事,也擔憂那些離魂的姑娘,既事有大進展,她就不刨根問底了。
難得出來,範詠稼想著往後真嫁了他,或許出門就成了大事,再沒如今這般自由。
因此,她跟著他往外走,斟酌了一番,還是勇敢問出口:“能陪我去一下慶山書院嗎?我想正經就喬裝那事跟先生們道個歉。”
“走。”
馬車上,範詠稼忐忑難安,楚王見此,趁機把另一事說了:“先前聽家家說起慶山書院,我命天吳給書院送去了些用得上的東西,著人將書院略修了修。”
他出手,從來不是三五百兩銀子的事。
範詠稼眼都亮了,雙手抓著他這側的胳膊,高興道謝:“王爺,你真是太好了!”
她笑著笑著,又忍不住眼裏含淚,臉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哽咽道:“窮人家,要識字,太難了。普通人家,要上個好學,也難。慶山書院雖每年收幾十兩,但我仔細算過,書院還是虧錢的。京裏價貴,哪樣不要錢?租院子,請先生,請雜役廚工,筆墨硯也供學生使,紙雖是院長自個造的,總不是憑空變出來的,不也要花錢。再有一個大項,要說夥食,我敢說,全京城,沒有哪家書院有這麼實在。肉就是肉,大塊的,做得特別香,大夥兒一大碗一大碗地吃。院長說‘吃好了才結實,不然考試熬不過’,我們書院,除了三兩個嘴特別叼的,其他個個壯實不生病,你說,是不是很有道理?”
楚王都被逗笑了,這院長還真是妙人。別家書院,院長山長,梗著脖子吆喝學生要狠讀書。而這慶山書院,他是著人調查過的。
院長是個江南落魄世家的嫡次子,年少讀書被打壓,分家又被兄長一窮二白打發了出來。大約是心裏憋著一口氣,他做幾年窮先生後,入贅了一富商家,得了娘子支持,來京城開了這破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