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又解了腰帶上別著的一個黑色玄鐵片,拉了她手,塞進手心,指著內室道:“裏頭有個密室,這是鑰匙。家家閑來可以去找著頑。若是找不到也不打緊,等我回來帶你去。”
範詠稼隻怕他再提先前那事,哄道:“噯,我最愛尋寶,一會就去。你先去吧,我等你回來。莫要動氣,怒極傷心損肝,我心疼。”
這比幹巴巴勸他不要亂發脾氣動聽多了,他笑著點頭應了,腳下生風進宮去。
溪邊想提醒一句“還未更衣”,話到嘴邊又掰了回來,算了算了,橫豎對他來說,規矩從來就不是個東西。
楚王一走,溪邊收了神,正經請範詠稼:“姑娘,西庫房裏都是些宮中賞賜,各色玩意都有。我領您去瞧瞧,權當解悶。”
範詠稼微笑搖頭,隻道:“溪邊,不要生分了。勞煩你幫我取些王爺尋常不用的紙筆來,我想盤一盤先前記下的一些東西。”
“是。”
範詠稼先將自己零星想起的碎片全寫些來,再將從他們這聽來的也寫下。兩廂對照,能串起來的寫一塊,不相幹的寫一塊,相背離的寫一塊。
溪邊本來侍立在旁,範詠稼勸道:“王爺說的那事,你下去早些安排起來吧。”
溪邊麵上沒有波瀾,心內卻很是感激,鞠躬退下。
她一退下,雖知道外頭還不知道藏著多少人,可到底室內隻她一個,忐忑之下不免有些後悔。
瓜田李下,如今就她一人,若是什麼要緊的東西出了差錯,豈不是說不清,道不明了?
她深吸一口氣,高聲喚:“來人。”
外頭立刻進來個侍衛模樣的男子,範詠稼更不自在了,硬著頭皮問:“可有侍候的丫頭在?”
“請姑娘稍等。”
侍衛弓著腰退下,很快就進來了四個侍女,全恭恭敬敬地束手候著。
領頭那位問:“姑娘,用不用上些茶點?或是另有吩咐,外間另有十二個可差遣。”
範詠稼並不是要享受貴人特權,隻是想著有人伴在身旁做個見證,見她有些分量,就道:“姐姐比我穩妥些,勞煩你幫我研個墨,”
“是。”
侍女上前,勾了袖子開始接班研墨,見範詠稼閑情逸致,小聲道:“下官女祭,當不得姑娘一身姐姐,姑娘叫我名字即可。”
範詠稼正暈頭呢,順口問道:“可有女戚?”
女祭笑道:“女戚是我族妹,她掌著繡房那些雜事。姑娘若有吩咐,隻管叫小丫頭們去傳。”
範詠稼笑笑,真心誇讚道:“府裏衣服鞋襪,做得甚好。你這墨也研得勻稱,不比我,要麼太淡,要麼勻不開。”
女祭淡淡一笑,“姑娘過獎。”
有人在,範詠稼就自在了。
能做到女官的,自然懂規矩,女祭將墨錠放在墨床上,目不斜視默默退到一旁。
範詠稼還未完全琢磨透,楚王已一陣風似的衝回來。
範詠稼迎上去,招呼女祭她們:“勞煩幫王爺取一下衣裳。”
也不必她提醒,早有人捧著盤進來候命。
範詠稼掏了帕子替他擦汗,侍候的人全退下了,她又推他進內室換了衣衫。
等他出來了,她忍不住小聲嘟囔:“這日頭,不亞於酷暑,怎地騎馬不坐轎?發了汗再吹風,容易著涼,也太不愛惜了。”
楚王學過功夫,自然聽得分明,解釋道:“有要緊事想著告訴家家,一時心急,下回我就不了。”
“嗯,可有不適,先吃杯茶。你放心,不燙口,溫的。”
他沒有那品茶的習慣,渴了端起來牛飲,自然不喜歡那滾滾的茶水。這些事,雖沒明說,但範詠稼看一回,便記在了心裏。
楚王放下杯子就急道:“家家,我這回,隻怕是著了道。我們褚家,果然沒一個好的,哦,家家,這裏頭可不包括我。”
範詠稼看他這神色,這匆忙,急道:“先不忙說這些,你這是聽了什麼,這般急。”
“我進宮時,他正逗兒子呢。我把事一說,他尋常是二話不說給我撐腰的,今兒居然想都不想就道‘這事難辦’,再是那一堆君臣之道。往常我嫌他煩,多半自己出頭把事給混辦了。他如此這般說,顯是仍等我去闖這個禍。”
範詠稼跟著為難起來,麵上雖隻是帶走個待嫁娘的事,麻煩的卻是皇帝的態度。楚王不管不顧的性子,都煩躁起來,顯然兩人想到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