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城的雪下大了，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接連十幾天，雪大如席，早已遮沒了大地上一切溝溝壑壑，遠十幾家村落銀裝裹，裝迎接春節，這中國最為隆重和傳統的節日。
一大早就聽到鞭炮聲此起彼伏，鞭炮聲會一直續到晚飯後燈火初上的時候，加到家已經變成了雪人，加老婆一麵趕緊拿掃帚幫加掃掉身上的積雪，一麵抱怨他幫人也太拚了，家也不顧，加咧嘴笑笑，顯然早已習慣了老婆的囉嗦，也不吭聲，老楊家也是的，大夥給他家修房子忙活了一天，連頓飯都不管。
加老婆絮絮叨叨地準備晚飯去了，加就坐在煤爐邊烤火，逗著三歲的兒子玩，他可太愛兒子了，有事沒事都要抱過來親親小臉蛋，兒子長大了一些卻開始有些害羞，不喜歡大人親，盡往旁邊躲，加抱住他，就給小家夥講故事，講他的爺爺，講自己小時候上學搗蛋，講自己爬到樹上奶奶用竹棍捅著，像捅鳥窩一樣，小家夥聽著聽著咯咯笑出聲來，加吃飯時還粘著不肯下來。
在農村，一旦下了雪大家就都閑下來，男人都聚在誰家抽煙牌，煙霧繚繞中，咒罵聲大笑聲時起彼伏，女人們天價輪流在誰家生起火來，一聊起誰家的家長裏短就咕咕唧唧沒沒了。孩子們不怕冷，都去雪裏跑啊跳啊，堆雪人，雪仗，忙得滿頭滿臉白麵一樣的雪粒，跑家吃飯時卻是滿頭汗。
加喝一口白粥就一口鹹蘿卜幹，覺得不過癮，索性夾一筷子蘿卜粥裏拌到一起，吸溜吸溜一口氣喝了兩三碗，加兒子盯著爸爸喝粥的樣子，咧開嘴笑。
“大兒子，有啥好笑的，爸爸餓了”，說著自己也噗嗤一聲笑起來，加老婆看到父子倆傻樂嗬，覺得莫其妙，嘴裏咕噥著去灶上刷鍋洗碗去了。加從上衣兜裏掏出一支香煙抽起來，霎時間房間裏騰起一陣陣煙霧，嗆得加兒子咳嗽起來。
暮色漸漸彌漫到氣裏，爐子裏火漸漸熄滅，加兒子扔進去的煙頭冒出一縷縷青煙，像似在向哪位神靈獻奉香火，加兌了熱水，給兒子脫了鞋子洗腳，兒子拍著他肩膀咯咯笑著，加老婆納起了層底，桌子上堆滿了粗補鞋子，鞋幫都是從破爛衣裳裁剪下來，糊漿自製成的，這一雙是給他姥爺的，這一雙給他姥姥，那一雙給他大舅，那一雙給他二舅。
加兒子已經睡熟了，加坐在床頭悠閑地抽著煙，看著燈下老婆忙忙碌碌地納鞋，偶爾瞥一眼窗外漫天的飛雪，冬天快結束了吧，他心裏想著，風正吹得窗紙嘩啦啦響個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