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烏雲壓頂,閃電劈亮了四九城四皇子胤禛後宅的晴嵐花韻齋,滾滾雷聲驚的那屋簷下的雀兒跳了兩下,大雨傾瀉而下青石板的地麵頃刻間濕了個透,一雙雪白的花盆底從青石板上踩過,濺起小小的水花。
那女子生的珠圓玉潤的漂亮,搭著丫頭的手透過青色的油紙傘向外看。
雨幕之中立在身側的一株百年的海棠樹卻像是精怪一般張牙舞爪。
她微微舒了一口氣。
四爺疼愛新進門的鈕鈷祿側福晉,賜的這晴嵐花韻雅致精巧,透著一股文人的韻味兒,她自宮中時候就跟著侍候四爺,生了一兒一女,四爺長情,但到底還是寵愛新人。
有人低笑道:“宋姐姐怎的在這裏淋雨?敢是花兒太美呢?”
宋氏淡淡的轉身,見個鵝蛋臉杏眸紅唇豔麗動人的女子,著大紅底繡牡丹旗服,外頭罩著海棠紅琵琶襟馬褂,即使天光暗淡,那馬褂上的一顆珍珠福壽紐扣也閃閃發亮,搭著丫頭的手一步三搖走了過來。
宋氏垂了眸淡淡一笑道:“不想李側福晉也來的這般早。”
李氏進門晚,然而更得四爺的寵愛,府中的二格格二阿哥三阿哥都是她所出,四爺為她請封了側福晉,曾經在後宅中風頭無兩,隻是新人接連進門到底也是要服老的,畢竟也叫三十了。
李氏卻隻笑,大大的杏眸裏波光淩淩少女一般靈動:“鈕鈷祿妹妹說有大事,不知道是什麼?”
有人嬌弱道:“聽說是丫頭私通外頭的大夫?”
李氏和宋氏在轉頭,便瞧見了一個一身月白旗服的嬌弱女子站在屋簷下,雨幕重重叫人想到的卻是鏡花照水,西子捧心,那微微攢著的眉頭似乎捧了無數的心事和煩憂,漫步而來叫人心中憐惜。
來的正是同側福晉一起進門的年格格。
這一年來與鈕鈷祿側福晉平分秋色且隱隱有更勝一籌的姿態。
李氏挑了唇冷笑:“如此大的雨,妹妹身子嬌弱,若是因此生了風寒,隻怕又要夜裏敲門叫人了。”
宋氏抿唇淺笑。
瓜子臉的年氏不過十八歲,卻天然一段神韻悉數堆在眉梢眼角,在一攢眉越發瞧的動人心弦。
各式的花盆底一個個邁過大紅的門檻。
裏頭冷香陣陣,丫頭撩起簾子,紫檀坐的花鳥繪瓷盆裏盛著一株飽滿的紅色珊瑚樹立刻映入眼簾,即便外頭傾盆大雨光線暗淡這屋子照舊被映的金碧輝煌貴氣逼人。
當地跪著的丫頭一張白膩的臉早被打的青腫起來,瞧不見原先的貌美,隻餘一雙眼底裏帶著悲憤屈辱的倔強。
後頭的圈椅上坐著鈕鈷祿側福晉,她帶著花鳥的點翠花鈿,耳畔垂著碩大的藍寶石耳墜,胸膛上掛著赤金八寶瓔珞,身上穿著大紅緙絲繡孔雀的旗服,襯的人雍容華貴,白淨的麵龐上那雙鳳眼裏含著隱隱的淚光,在她的清冷高貴裏又多了兩分柔軟。
年氏嬌弱的道:“沒想到咱們這裏也能出這樣的事,要是傳出去,咱們都不用活了。”
李氏轉著手上金光閃閃的護甲:“如此樣貌卻做出這樣的事,趁早毒死的好!”
宋氏悲憫的搖頭:“實在是叫人失望,可惜了主子爺前幾日還讚她蘭心蕙質。”
鈕鈷祿雅柔淡藍色的湖綢的帕子沾著眼角的淚,又歎息了一聲。
福晉處來的丫頭寶娟居高臨下的立在一旁道:“側福晉趁早拿主意的好!”
跪在地上的婉柔昂起了頭,那雙空靈的眼底裏全是悲憤和絕望:“你們這些人不過是想叫我死!欲加罪之何患無辭!”
即便早已經麵目全非,但那般身段跪在地上卻生出了空穀幽蘭的雅致和高潔,照舊見之忘俗。
那圍坐的一堆女子瞧見了她的美好和弱小,張開了血盆大口笑的張揚又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