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第四章(2 / 2)

“一是你與我丈夫的孽緣,二是你本身就是孽障。”崔氏絲毫不留情,她的杏眼原本那樣溫柔端莊,可此時卻顯幾分深沉。

伏雙瑤點點頭,明白了,為何帶自己來天龍寺,原來是要渡孽緣,修正果。

“聽下人們說,接親那日有條蛇在街上與你糾纏?”

伏雙瑤不解,“何為糾纏?路上的豢養白蛇的主人脫了手,那蛇在我麵前掙紮幾下,就是與我糾纏了?怕不是蛇與我糾纏,是太太不給妾身活路罷?”

崔氏冷冷看著她,道:“街上那麼多的人,男人,女人,老婦,垂髫小兒,為何那條蛇隻爬向你?蛇朝著你來,你也不躲?”

伏雙瑤迎上她的咄咄逼人,“因為妾身從小積德行善,就連冷血如蛇也不懼怕我,萬物有生,蛇從未傷過我,我為何要怕?”

“蛇是孽障,是毒物,你和蛇這樣的親密,你會是什麼好東西嗎?”

“不愧是張府的大太太,竟連一條蛇也容不下?這就是禦史府的氣度。”

崔氏繼而冷笑,“伏雙瑤,我原以為你是小女人,沒想到你還挺有脾氣的,看來今後府上熱鬧的很,不過你覺得是我贏得過你,還是你贏得過我呢?”

木魚磐聲愈敲愈重,僧人口中念道聲雷動,恰巧此時正殿的金身佛像中也發出清脆的銅音,佛也應聲。

這一應聲將崔氏嚇了一跳,猛然看向佛像,不知佛像哪裏閃過一抹銀白色的線影,像是一道綢緞般纏佛身而去。

伏雙瑤卻不動聲色,淡漠地看著崔氏的臉色劇變,福了福身道:“妾身今日如有言語不當之處,還望太太寬恕則個,想必當著佛祖的麵,太太也不會輕易動怒的。”

崔氏心裏十分不是滋味,隻是在外頭也不好動怒責罰一個側室偏房,失了她正室太太的氣度。

天龍寺禪房偏殿第三十六間屋內。

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僧人正坐在團蒲上念功課,四尺餘高的佛像立在中央,新供的白玉瓶一對,佛前桌沿用了許多年,翠綠朱砂,百年的鏽斑,看著一副落寞。

“世裘世裘,別抄經了,我跟你說的你考慮的如何?”

小僧世裘並不搭理,輕輕在硯台上旋轉墨錠,用毛筆蘸取些寫在宣紙上,張府供來的新墨的確是很好,落筆如濃漆一般,寫出來的字好似立在紙上,透著金色的亮光。

世裘倒是開心,隻見那蛇賴在地上,用沉白色的尾巴輕輕掃著佛桌前的白玉瓶子,像是想偷摸卷走。

世裘冷咳兩聲,那蛇毫無收斂之心,世裘聲音一低,道:“你不想下山了?”

這白蛇記仇的很,見世裘毫無幫它之意,於是盤繞在世裘的身下,反複地摩挲著擾亂他坐禪的安寧。

世裘提醒他;“禪房非洞房,空空色色不相妨。”

白蛇轉過身,趴在地上,上身化為男子形,隻是下半身仍是藏不好,總是露出來。

世裘嘲笑他道行太淺,“既知道自己道行淺,就不該學著那些大妖下山尋歡作樂,小心被人間那些屠夫殺了吃,滋陰補陽。”

白蛇冷笑,“我不是道行淺,我喜歡我的蛇身,不想變回去罷了。”

世裘道:“那好啊,你給我開開眼,變個男子我來瞧瞧。”

白蛇氣急敗壞,施法收回長身,卻落得個蛇首人身的嚇人模樣,原本穿戴齊整的上衣因為幻術施法的突然,被活活撕裂了,在空中劈成一半掉落在蒲團上。

世裘笑的肚子痛,再看這位白蛇是有點尷尬,偷偷吐了吐蛇信子。

白蛇鼓勵自己,世上沒有變不了的幻想,隻有不努力的蛇蛇!

一陣檀香煙氣後,蛇首消去,隻露出一張俊美清冷的男子臉,高鼻細目,修長窄肩,腰身著深紫色直襟長袍,腰係玉帶,黑色的長發順滑如瀑。

白蛇問:“世裘,你說我這三百年,修成這樣,也不算賴吧?”

世裘看愣了,原來這蛇做了人倒是絕色的很。

“隻是還差一點。”

世裘起身,將它的黑發束起以鑲羊脂玉鎏金冠固定著,“如此,大多還能算個人。”

“做人真累。”

“那你偏要做人?”

白蛇盤坐在蒲團上,用手擺好兩隻腳的位置,“必須做人,必須站著,不能再爬了,不能再回到山裏麵,陰濕濕的,做人多好,有熱飯熱菜吃,不用吃死耗子死□□,我修煉三百年就是為了做一世人,隻要做完這一世的人,我便安心回峨眉山了。”

世裘倒是覺得這白蛇也算是個有追求的年輕人,他拿起桌上剛寫下的,墨跡還未幹透的紙張,上麵寫著白蛇的名字,世裘的字寫得俊秀雅致。

白紙上的二字是:道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