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裏原是繁於市的一座墓場,坐落在偏僻的西郊。
白禮曚和施芫出發的時候萬裏晴空,等到達目的地,天色卻一改晴朗,稀疏的雨滴開始飄落。
施芫整理衣衫後下車,她將一束白色鬱金香捧在懷裏。
“施總。”白禮曚遞出一把傘,不知道這雨的勢頭如何,施芫每次入園都要待上很長時間。
包裹鬱金香的花紙占據了施芫的關注,她手捋著發皺的花紙邊緣,聲音漂浮:“不用了。”
車鏡裏麵的人影走遠。
施芫低著頭,邁過台階、青石板,近到墓前腳步越發沉重。
方禮穎的生命停止在方創大樓內的一間辦公室。
外麵都在傳方家大小姐因為意外去世,又有幾人知道這隻是方家穩住方創的虛假說法。
方禮穎離世後施芫掌管了方創,她希望能從方創找到方禮穎被害的線索,然而每次找到的信息到最後都被證實是不緊要的細枝末節。
施芫曾在這塊墓碑前立誓,一定會找到殺害方禮穎的人。
當初的誓言言猶在耳,如今石碑上名字的顏料都褪去了一層,施芫卻依舊沒有頭緒。
兩年裏,施芫內心的悲愴隨著時間愈發無法消解。
黑色的襯衫混合雨水緊貼著皮膚,反而讓施芫內心湧出一種別樣的暢快。
車鏡裏空空的,不見人來。
白禮曚的左手像靜止了一樣掛在車窗外,慢慢的肌膚變得濕潤,雨水沿著手臂、手背、指尖滑落。
久不見人。
雨仍未停,一頂顯眼的傘闖進墓園,最終停在施芫身後。
白禮曚沒有立刻打破眼前的景象,她悄然站於這片雨中,視線同施芫一樣落在墓碑上。
墓碑前兩束布滿水跡的鮮花,豔麗而安靜。
施芫的衣服早已濕透,雨水順著衣衫邊緣落下。
過了片刻。
白禮曚將手上的另一頂雨傘撐開,手臂托舉傘柄,她上前幾步:“施總。”
熟悉的聲音喚回施芫的思緒,耳朵裏麵是雨滴擊打著傘麵發出的“答答”聲。
施芫接過雨傘。
她對著墓碑上美麗女子的遺像,輕聲說道:“穎姐,下次再來看你。”
從墓場到車裏,一路默然。
施芫用毛巾隨意擦著濕發,解開幾顆扣子。
“施總,我這裏有幹淨的衣服,您不介意的話可以換上。”白禮曚把包放在座間。
西郊偏遠且特殊,鮮少有人在邊上做活人生意。
施芫在附近的旅館簡單衝洗後便吩咐白禮曚返回公司。
“施總,您這一身?”陳聞樂看見施芫迎了上去,這衣服非常眼熟。
“別廢話,準備開會。”施芫匆匆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在旅館打開包的那一瞬施芫不知該笑還是該怒,白禮曚借給她的衣服竟然是公司的製服。
公司給保安、保潔、司機定製的製服!
但眼下沒有別的選擇,從這家旅館到市區起碼要一個小時,撐著這身濕透的衣服不僅傷害自己的身體而且很可能耽誤接下來的會議。
白禮曚工作期間備用的衣服是員工製服這很正常,她怎麼能轉頭去責備白禮曚。
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她以後不能再這麼肆意。
所幸這衣服除了某處晃眼的圖標外與普通的polo衫區別不大,施芫找了枚合適的胸針佩戴好便去了會議室。
廣起是繁於市最大的木材加工廠,三年前方創就是與其合作才在繁於真正翻身。
雙方的合作一向愉快,如今合約即將到期續約之際,廣起卻提出幾項過於離譜的條款。
施芫手裏拿著與廣起這三年合作的詳細報告,正如其所闡明的,合作友好。
廣起到底為何發難?
廣起是方禮穎在世時親自談下的合作方,在可控範圍內,施芫一定會極力續約。
“說說吧。”施芫看著會議室裏各個部門的代表。
“廣起發來的合同,一共修改了七處,其中五處屬於正常範圍內的更新,另兩處其一廣起木雕不再與我們獨家合作,其二全線產品提高30加工價。”法務部肖禕成開頭,在此之前他已經向施芫報告過此份合同的異常,也多次向廣起核實此份合同的真偽。
話音剛落,議論紛紛。
廣起之事在公司內部早有私語,這是第一次公開談論。
“施總,失去廣起的獨家代理權恐怕會動搖我們公司的根基,至少有六成的續簽合同都要重新談。”
很多客戶都是因為廣起這個老牌子才與方創簽訂的合約。
“廣起為什麼會提出如此不合理的條件?30?如果真的簽了這份合同,公司恐怕要用同期的兩個項目利潤去填這個窟窿。”
“是呀,如果…”
……
眾人對廣起的要求感到費解,這是一份不可能簽署的合約。
“現在的方創不是五年前的方創,既然對方有意刁難——與廣起的合作到此為止。”施芫緩緩說著,看著每個人臉上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