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走後,新峰內心平靜了一些,他走進臥室裏,看見琳麵無表情地坐在一張椅子上,她的眼睛望著屋裏的某一處,然而她仿佛什麼也看不到,因為她的眼神是茫然的,她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裏,在新峰進來的時,她看了他一眼又扭回頭去。
“咱媽走了,”新峰輕輕地說道。
琳坐在那兒好像什麼也沒有聽到。
現在整個房間的氣氛變得異常沉悶,新峰也不說話,周圍沒有一絲響聲,琳還保持以前的姿態坐在那兒,靜靜的仿佛一塊岩石一樣,麵對這種情形,他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轉過身望了望窗外,在他的視野裏,浮現出刺眼的陽光,牆外的樹林、建築物,還有遠處的山嶺,在他的眼裏,這些景物仿佛正在傳播著讓人感到內心壓抑的氣氛。在一個小時前,他們倆人還是那麼的快活,而一個小時後的現在,他們的情緒一下子都陷入了低穀中。
新峰沉默著,他感到過了好長一陣子,於是他走到琳的身邊,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上,他感到琳的身體隨著呼吸在輕微地動著,她看來還在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都是我不好,我媽她想對你好,但人太羅嗦了,也不知道怎樣表達對你的關愛,她一句話有時能說上好幾遍,我常常也忍受不了的,”他用手撫摸著她:“我過去和她談談。”
這時,他突然感到琳的身體在抖動著,她呼吸急促,可以聽到她的呼吸聲,他低頭望去,看到淚水已經從琳的眼裏湧出來,她的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哽噎聲,片刻工夫,哽噎聲變成了哭聲,他不由地摟住了她的頭,他感到她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著。
琳哽咽地說道:“你需要的是保姆,不是妻子,有誰像我結婚第二天就開始做飯,整天洗衣服做飯,我在娘家也是我父母的掌上明珠,怎麼一到你家裏就像下了地獄,在你家裏什麼話都要聽你母親的,我還是人嗎?”琳說著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一聽這話,他心裏像刀割一樣的難受,他清楚地記得結婚前他曾經對琳說過,他不會讓她幹活,不會讓她受氣,不會讓她流淚,而現在是活也幹了,氣也受了,淚也流了,他還算是個男人嗎?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琳稍微平靜了一些,她掙脫他的手,擦擦臉上的淚說:“你不用去找你媽了,免得她又以為是我讓你去找她的,在你家,你媽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我明天想回娘家。”
“不,這些事遲早是要麵對的,我會小心處理好的,你想回娘家也好,讓你好好靜靜心。”
停了一會兒,琳又說:“我看你還是別去了,省得你一生氣,對你媽說一些不合適的話,以後,我和你媽就更難相處了。”
“沒事的,你隻管放心了,我不會對她發脾氣的。”
“那你看著辦吧。”
“我現在就去。”新峰語氣堅決地說,
這段時間以來,琳的情緒感染了他。內心難受,一分鍾也不想拖延,他想找母親好好談談.琳的情緒仍讓他感到不安,走到門口時,他回頭問:
“你沒事吧?”
“沒事。”
出了門,來到路上 ,他深深地呼吸幾下,頭腦稍微放鬆些。他朝四周望望,路上人來車往,在路邊的小商店門口,幾個閑著沒事的年青人正在吹牛,在冬日的陽光照射下,他們顯得格外精神。在離他們不遠處的長凳上坐著幾個老頭,他們正在低聲緩慢地交談著,他們的臉上露出老年人特有的呆板、遲緩的神情。在他們周圍,幾個小孩在玩。一路上,新峰走得很急,不一會兒,他就到了父母的院門口。
當他踏進這個他曾經生活過的院子,他感到空曠、蕭條。自從結婚住到新院,這院裏就剩下父母親和弟弟。院裏的每樣東西都讓他覺得很陳舊,每樣東西都能引起他傷感的情緒。院裏沒人,他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接著,他走到父母的屋門口,撩開門簾進去。屋裏就他母親一人。屋裏給他的印象和院裏一樣,又陳舊又傷感。牆上貼著舊報紙,幾幅畫,還貼著去年過年時寫的“身體健康”的紅紙。紅紙已經褪色,上麵的字也顯得黯然失色。屋裏東西很多很亂,床子、桌子、箱子、板凳,擺得滿滿的。電視櫃上的十多年前買的十四寸黑白電視機,讓他想起曾經有多少個晚上,他們一家人坐在電視機前度過的快樂時光,有時,他和弟弟為看不同的節目而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