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伸手撩開蜜柑色的帷帳,與方知潯一道行至金絲楠木的架子床前,掀開鴛鴦戲水的紅鸞被一瞧,這床板上果然有一道開合的縫隙。看來其下果然是有暗道,隻是不知道機關身在何處。
現下當務之急,需得跟上龐姬,她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猜測的人選,但這人先前隱藏實在是過深。若不是此番順著香味來到此處抓住了龐姬,她是萬萬不會聯想到紀元輔的。
雖然從這幾日的相處來看,紀元輔是世家公子中難得的上進可靠之人,仆婢之中也都認為他與龐姬無甚瓜葛,反而願意收留這位喪父的弱女子於府中,是十足的好人。
但偏偏,他又是這城主府中,唯一一個與龐姬有牽連的人。
也不知道秦亦和謝澤兩位師兄在城主府如何了,可千萬不要誤傷了趙元娘。
沈寧抬頭在這架子床周圍環顧了幾瞬,見四周雕刻裝飾之上卻沒什麼類似機關樣的物事,索性不再尋覓。她直接將橫霜提起,插入了那床板上縫隙之中,又灌注靈氣將劍橫轉使了一個十字回,楠木的暗門受力後縮,如彈簧一般收回至了床板的夾層之中。
此舉倒也算不得暴力破門,暗門回縮之後,床板上便出現了一個可供一人進出的洞口,幽幽涼風順著洞口撲了上來,吹得二人袍袖微揚,須臾便止息了。下方鋪有青石階梯,隻不過無甚光輝,暗道狹窄,壁上也未設火把壁燈之類的裝置,瞧不清楚暗門內的情形。可見平素裏,主人家在使用這條暗道的時候,應該是手持火燭照明的。
她從儲物袋中摸出那顆東海夜明珠,明珠瑩瑩生輝,雖然不是亮如白晝,但已經映明了這狹長的階梯,比外頭陰沉沉的天幕要來的亮堂。此番再取它出來,可比在扶餘秘境之中好用多了。
沈寧手握明珠,麵朝著這床板下的密道,心中仍是略有些躊躇。就聽得身旁的方知潯略微發出了些許笑音,他已經伸手過來,取走了沈寧手中的明珠,當先步下了階梯。
誒,異獸魔修立於身前尚能提劍應對,就是此類密道黑暗之類的實在是讓人有些沈寧麵上不由得浮現了一絲羞赧,忙喊道:“阿潯等等我。”
她疾走幾步,跟上了方知潯的步伐,伸手攥住了他的袖口,在身後亦步亦趨。
明珠如十五圓月,被方知潯握在手中,他略微抬舉手掌,怕這道中狹窄,光輝被他所阻擋,沈寧會瞧不分明。
幸而通道越走越寬,行進約莫十餘米之後,沈寧已經可與他並排行走。
二人靠著明珠光輝行進,又過了幾十米,便聽見耳畔傳來陣陣女子壓抑的哭聲,嗚嗚咽咽,在這毫無人煙的暗道之中交錯回響,實在是讓人感覺有點恐怖。
沈寧愈加攥緊了手中的袖袍,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難不成是龐姬傷重難行,跑路跑到一半在這密道裏堅持不住而傷心哭泣麼?但哭聲音調聲色全然不同,此時更有夾雜,顯然是起碼有兩三個人同時哭泣。
“阿潯。”方知潯察覺到旁側少女的身軀逐漸向他靠近,帶了點些微的暖意,開口的時候聲線上有些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你聽沒聽見,有人在哭?”
他心下失笑,到底還是個怕黑怕鬼的女孩子,麵上卻絲毫不曾有所表現,怕沈寧在明珠映照下看見,惹得她不虞。
他抿了抿唇,略微正色,方才出言回應她:“我覺得應該是那群被抓走的少女們。”
對哦是薛桃和那些失蹤的女孩子!
她麵上恐懼之色瞬間消退,挺直了脊背從方知潯身後走了出來:“想不到她們竟被龐姬囚在這密道之中,咱們此番不但重創龐姬,還能解救這些少女出囹圄,實在是不負婁城民眾所托。”
他側身看去,沈寧麵龐在明珠輝映下瑩白暈光,少女瓊鼻微微翹起,殷紅唇瓣輕啟,露出些許潔白的貝齒。方才打鬥激烈,鴉羽似的發絲於耳畔垂落,發梢隱入了青衣下的黑暗之中。
她雙眼緊盯著前方的黑暗石道瞧,現在心中已明知是少女們在嚶嚶哭泣,毫無懼色,反倒有些拔刀相助的自得。隻餘鬢上步搖上嵌著的珊瑚珠,在如水般的明珠光色裏輕微蕩漾,似一尾紅魚,從方知潯的眼角遊蕩而過。
二人複又繼續前行,順著石道轉了個彎,就看見前方空間頗大,約莫與龐姬在長福街上那一進一出的院子差不了多少。
石桌上暖黃燭光搖曳,清晰映出桌後那間狹窄逼仄的石室,石門卻未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