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深秋。
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中帶著瑟瑟的寒意。
餘知夏在車站吹冷風,望著馬路對麵的咖啡店,已經傻站半個多小時。
他的相親對象就在裏麵,但他不敢進去。
很想原地遁走,假裝沒有來過,可父母為難的模樣又浮現在腦海。
“夏夏,現在家裏什麼情況,你是知道的,能跑遍的關係都跑了,願意幫助我們的隻有顧家。”
“這種時候,我們不能拒絕顧家的要求啊。”
“你放心,隻是先跟對方見個麵,你要是不喜歡不願意,爸爸媽媽不會強迫你的。”
想到這些,餘知夏忍不住歎氣。
前段時間,家裏遭受了一場巨大危機,父親最信任的助手私下收購販賣假貨,卷走千萬資金,出逃國外,至今下落不明。
他們家是做奢飾品回收買賣的,最看重信譽,被曝出真假混賣的醜聞後,信譽一落千丈,麵臨巨額賠償。
分店已經全部關閉,如今隻剩一家總店還在堅持。
存貨囤積賣不出去,現金流斷鏈,賠償還未付清,許多員工又要離職,各方麵焦頭爛額。
父母找遍了所有能找的關係,可昔日好友全部避而不見,親戚也忙著撇清關係。
在這時願意朝他們伸出援手的,是父親學生時代的學長,顧氏老總。
相比親戚朋友的冷漠,父親的這位學長向他們展示了意外的慷慨。
借了他們巨款不說,更是自降身價,不止一次在公開場為父親背書。
就是後續提出的要求很奇怪,想跟他們結親家——這才有了餘知夏現在麵臨的狀況。
餘知夏二十一歲,這學期剛升大四,談婚論嫁怎麼想都還太早。
但姐姐已經結婚,弟弟剛上高中,家裏能擔下這個重任的,也隻有他了。
答應的時候,餘知夏以為自己能應對,隻是跟對方先見一麵罷了,八字都沒一撇的事,不用慌。
可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當時的想法多蠢多天真,緊張不用說了,意識到是要跟一個陌生人談論婚姻,他的腳趾已經提前開始摳地。
他該怎麼辦,該表現好些嗎,還是差些?
要是表現太好,對方看上了他,他能拒絕嗎?
要是表現不好,惹怒了對方,會影響到顧家對他家的態度嗎?
他在約定時間到達這裏,卻硬生生熬得遲到半個多小時。
手機振動,是母親發來的消息。
:[夏夏,怎麼樣?見到顧靜硯了嗎?]
:[晚點記得回媽媽消息]
家人的消息讓餘知夏清醒了些:還不到退縮的時候,至少先把眼前這關過了。
深呼吸幾口氣,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設,餘知夏鼓起全部勇氣,朝馬路對麵的咖啡店走去。
下午三點多,咖啡店內僅有一名客人。
餘知夏推門進去,門口風鈴叮咚搖晃,一抬眼,就跟坐在靠窗位置的顧靜硯四目對視。
裏麵就一個人,不用懷疑,相親對象肯定是他。
餘知夏有些詫異,來之前他看過顧靜硯的照片。
照片裏的顧靜硯戴著墨鏡,露著一條大花臂,雖然看不清具體長相,但流氓氣息滿滿溢出屏幕,無論從哪個角度觀察,都像個不良分子。
而眼前的顧靜硯身形高大勻稱,肩寬腿長,身著剪裁合身的正裝,看上去正派優雅。
長相也是無可挑剔,眉眼英俊深邃,鼻梁高挺,好似模特。
四目對視,餘知夏一陣心慌。
緊張讓他說話磕絆,撒謊讓他心虛臉紅,開口說話時氣息都不勻,好像剛跑完步。
餘知夏充滿歉意:“……不好意思,沒想到這個點會堵車,讓你久等了。”
撒謊是真的,但這份歉意也是真的。
第一次做這種事,餘知夏怕被看出破綻,說完微微低下了眼,沒去看顧靜硯。
畢竟這個點堵車……應該不常見吧?
顧靜硯會不會聽出來這是個謊言?該不會生氣吧?
“沒事,我也剛到。”
意料之外的是,顧靜硯並沒有生氣,說話語氣也很隨意。
“坐吧。”他說,“不用這麼緊張。”
餘知夏這才敢看向顧靜硯,隨後在他麵前坐下。
但腦子一抽,開口就問:“……請問,你是顧先生本人嗎?”
因為顧靜硯跟他在照片上看到的太不一樣了,他沒想到真人既帥氣又隨和。
那一瞬間懷疑他是不是找了別人來代替相親,嘴一快,就這麼問了出來。
“嗯?”顧靜硯說,“是本人啊,怎麼了?
餘知夏後悔嘴快,尷尬笑笑:“因為你跟照片上,好像不太一樣。”
顧靜硯也笑了笑,用玩笑般地語氣問道:“那怎麼辦?要不給你看看我的手臂,確認一下?”
“不用不用……不好意思,說了奇怪的話……”
但餘知夏心裏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對方不是壞脾氣的人,說話還挺風趣隨和的,這令他安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