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黑暗中,永遠找不到時間和空間的維度。
不知在沉寂了多久之後,一片混沌中逐漸透出點點微光,隨後彙成一點點的光暈,迸發出無數的燦爛星宿。
在急速冷凍之後升溫的空間裏,一顆藍色星球正在漫漫無盡的長河裏等待。
直到一塊塊綠斑開始蔓延,像藤蔓裹挾著寶石。
在其他星球依舊死寂的同時,它黑暗的那麵開始出現點點的“星光”。
它是上帝的寵兒,億萬分之一的幸運。
這裏的一切都觸手可及,又顯得遙不可及……
——1974,現在彙報你的位置。
——收到,現在位於77120華海。
——請檢查設備數據。
——目前高度7000m陸距
機口內直徑21m
觀測窗直徑1x200-2x120
最大速度3000/kn
電池能量silver-zinc/513
彙報完畢。
——預計工作時間12小時,現在是大明十八點,請於日出之前返回基地。
——收到。
顧沉不耐煩地回複著。航空器停靠的慣性把他從座椅上推出去一掌的距離,隨後又重重地砸回去,座椅的泡沫靠墊凹下去之後重新恢複,他細長的手指在身體一側摸索,隻用兩下就找到了固定器的開關。
那雙手像是在拉開一個可樂拉環似的,手指關節微微彎曲,哢的一聲,固定器被解開。
他站起來向艙門邁了兩步,泛白的指腹摩挲過鐵質的把手,心裏好似彌漫著一片濃霧,他深吸一口氣,五指一拉,不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艙門隨著身體的後退被帶開了一條縫。
那條縫隙裏猛然灌入一股海風,穿過窄窄的通道撩撥著顧沉的白色發絲,發絲被風從額前撩開,使那對臥蠶眉下的一雙桃花眼在昏暗的燈光下尤為動情。
他慵懶地抓了抓額頭前的碎發,提著一口氣把艙門全部打開了。
極目望去,是茫茫無際的海洋,夜色下看不清海岸的交界處,隻得借助海島中央的那處燈塔可以隱約推測出這裏的布局。
海島如同大海裏的一葉孤舟,從儀器顯示來看,顧沉的航空器停在了海島的南部,南部的地勢相對平坦,是停靠的絕佳位置。
再往西部走,就是陡峭的懸崖。
邊緣的位置孤零零地長著幾棵叫不出名字的樹,懸崖死死地抓住它們,生怕一不留神就讓唯一與自己做伴的朋友失足掉入海裏。
東邊的位置模糊地可以看見幾處沙灘,潮水歡快地一會兒跑到岸邊,一會兒又回到海裏,如此往複,倒也不覺無聊。
北部的密林像是鐵了心地要紮堆,抱團擠在幾處岩石凹陷處。
顧沉的心仍舊漂浮在半空,當他慢慢地邁出一隻腳,踩在堆滿砂礫的地麵,心也沒能落下來,好似進入了一個不存在的空間,全身都是失重感。
他好像每一腳都踩進了棉花堆裏,就這樣,像是被抽離了一般走向了海島中央的實驗室。
實驗室隻有一層,沒有過多的裝飾,中間的一條走廊連通著不同功能的操作室,盡頭那間是核心,裏麵存放著整個海洋目前所能監測到的情況數據。
顧沉沒有急著去打開最後一扇門,而是忐忑地在走廊徘徊了一會兒,他也說不出自己在猶豫什麼。
他是唯一能來到這海島上的人,海島位於普蘭特星球高緯度的地方,來自天空強烈的射線使得人們無法適應海島的環境。
到了顧沉這個年代,人類隻能在夜間活動,他們身體已經完全進化出了在白天休眠的機能,縱使如此,他們也沒辦法去往更高緯度的地方,隻能在赤道附近的那片空間裏繼續發展著自己的文明。
顧沉回憶起基地的首領來找自己的那一天,心裏還是不自覺地恍惚起來。
他當時坐在桌子前準備吃飯,門口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
咚咚咚!
開門露出的是一張胡子拉碴的臉,雙目緊緊地盯著他,目光裏沒有帶著一絲商量,平靜的語氣仿佛隻是來告訴他明天的天氣一般。
從此以後,顧沉有了一個新的身份——1974。這個數字正式宣告了他以往的平凡的終結,他沒收拾任何行李就跟著那群人走了,決絕得連告別都顯得浪費時間。
他心裏是由衷地為自己能被選中而欣喜,基地選中他是為了執行一項名為pts的計劃,派他去守衛普蘭特星球上的最後一片純淨海域,他的體質讓他成為了唯一人選。
他對過去好像沒有很多眷戀,他的過去就像是一片平靜的湖麵,從未掀起過任何波瀾,甚至他自己都不是那片湖,而是湖邊小木屋裏的一個木偶。
但真到了海島這種無人之境又覺得孤獨,好在孤獨也是一種知覺,不至於繼續住在曾經的那片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