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張九成肖似的臉,慕奕寒才將人留在了身邊,但好像,他又總是痛恨有人跟自己的白月光長得像。
那湦很想讓慕奕寒把手拿開,告訴慕奕寒——
他是不會哭的,他隻想在這種時候,能看著自己喜歡的人。
雖然幾次紅過眼眶,但他從沒在任何人麵前掉過淚;鮫人泣淚成珠,當初離開無鏡海前,他曾在那洵麵前,對著上古蛟龍的圖騰起誓,不會暴露自己鮫人的身份,
所以,他是不會哭的,隻是……
太疼了。
他長大嘴劇/烈地喘/息,希望可以以此緩解身體的痛楚,像是一條在淺灘擱淺的魚,纖長的羽睫顫抖著,刮擦著慕奕寒的掌心。
可就連這點細微的接觸好像也會讓慕奕寒大為光火。
他一把將那湦拽了起來。
那湦就像是一個殘破的布偶,被人動作粗暴地將人按在牆上,而背後正繼續著的,是他此去經年的噩夢。
冰涼粗糙的牆麵摩擦著他胸口裸/露在外的細嫩皮膚,而慕奕寒,從始至終都沒有吻過他。
第二天晌午當他醒來時,慕奕寒已經不在房間裏了,隻留下榻間的一片狼藉。
除了雲祿送來的清水和吃食,沒有任何人來過問他的死活。
那之後,他有好幾個月都沒有下過床榻。
起初,是因為身體的痛,後來,便是打從心底的疲憊,讓他一點也不想動——
那一晚之後整整幾個月的時間,慕奕寒都沒有來看過他一眼。
他需要在醒著時一遍遍催眠自己,慕奕寒隻是中毒了,一切都非其本意;慕奕寒沒有來,可能是根本就不記得了當晚發生過什麼。
但在之後每一晚的噩夢裏,還是會不斷回蕩著當時慕奕寒在他身後的囈語——
“不準看著我!不準用‘他’的臉……那樣看著我……”
“你不是‘他’!永遠都不是……”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像……”
那個“他”,慕奕寒心底深愛的白月光,那湦不曾見過,卻又總是會在鏡子裏和對方碰上。
隻是他從未想過,那個讓他狠狠羨慕,甚至嫉妒過的影子,居然會是自己。
“阿寒……不要……阿寒……好痛……啊!!!”
那湦尖叫著從噩夢中醒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那湦——”慕奕寒緊張地趴在床邊,“你醒了?”
他伸出手,猶豫間還是顫抖著撩起了那湦額邊一縷落下的鬢發。
“別怕,荊大夫來瞧過了,說你隻是沒休息——”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拍斷了慕奕寒的聲音。
那湦好像還留在剛才的噩夢中,無比驚恐地大聲喊道:“不要碰我!”
慕奕寒的臉側向一邊,幾縷長發落下,遮住了蒼白側臉上的幾道紅痕。
“對不起。”他輕聲道,“我隻是以為……你……都想起來了。”
那湦在劇烈的喘息中逐漸清醒,他盯著慕奕寒,眼底攢動著深不見底的痛苦與恨意,“我隻是都知道了,但永遠——”
“不可能再想起來。”
蝕心草無解,被抹去的記憶永遠不可能回來。
“那個女孩子——”
那洵口中,他趴在對方身邊哭的那個“姑娘”——
那湦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道:“是你?”
慕奕寒的頭仍偏向一邊,過了良久才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湦一直不明白,每每說起自己曾經男扮女裝的事,慕奕寒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明明也不止一次以女裝示人了,怎麼就好像接受不了似的。
“可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湦接著道。
“我娘從小……”慕奕寒還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生硬道:“一直把我當女孩養。”
“嗬——”那湦突然覺得很想笑,“哈哈——”
他多想從慕奕寒這裏得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就像他之前拚命想找出破綻,證明那洵在說謊——
都是徒然。
或許有些事情,早在十幾年前就有了定論。
“慕奕寒,你覺得我都想起來了,就該原諒你了,是嗎?哈哈蛤——”
那湦失笑出聲,一把揪住慕奕寒的衣領,將人拽到麵前。
雖然之前也遺憾自己的一世深情,終於還是敵不過慕奕寒心底那抹白月光,但他從來沒有恨過慕奕寒;他隻是累了,想要遠離過去,過兩天安穩日子。
但現在當一切的真相終於揭開,那種遺憾卻半點也沒有得到治愈——
就像噩夢中真實的痛楚一般,會永遠留在他的生命裏。
反倒是恨意愈發清澈、鮮明。
他聲嘶力竭地咆哮道:“不可能!慕奕寒!”
看著慕奕寒蒼白側臉上的紅痕,他心裏卻泛不起絲毫的同情和憐憫。
長歎一息後,他斂眉輕聲道:“我永遠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