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一株蝕心兩世劫(六)(2 / 2)

“嗯。”那洵點了點頭,“那次你溜出無鏡海,是被你二哥找到的,當時,你正趴在一個人族姑娘的身邊哭。”

而被帶回後不久,那湦就出現了分化期的症狀,全身高熱,意識迷離;但就跟半年前一樣,他口中心心念念的,仍舊是那個人族姑娘。

“我一直知道,荊大夫手中還有一株蝕心草,所以——”

他趕在幼子分化前,取來了草藥,親手喂那湦服下,阻止了那場錯誤分化期的到來;醒來後的那湦維持了尚未分化的身體,也如他所願,忘掉了之前落鏡海邊的一切。

之前的暈眩感再度襲來,那湦扶著麵前的書桌緩緩坐下。

所有一切他能想到地借口,能證明當年的事尚有蹊蹺的細節,都被那洵親口否認;甚至,那洵還順帶佐證了,他當初在無鏡海邊,真的喜歡上了一個人族“姑娘”。

所以,這個“姑娘”就是慕奕寒嗎?

所以……

自己真的就是慕奕寒心心念念了一輩子的“白月光”?

他也很想說服自己不是,他喜歡的明明是一位“姑娘”;但很可惜,慕奕寒的女裝……

也不是第一次了。

或許,他和慕奕寒之間的“錯誤”,十幾年前就開始了。

他就是不明白,自己不過是想過兩天消停日子罷了,本以為服下蝕心草,就能一了百了;卻不曾想,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

“湦兒?”那洵也看出幼子狀態不對,關切地問道:“哪裏不舒服嗎?可要傳了荊大夫過來,也來替你瞧瞧?”

“不用了,父皇……”那湦起身,有氣無力地行了個禮,“湦兒昨個兒一夜未眠,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不止昨晚,從上次酒醉被奚汐吵醒後,他先是發現龍靈水牢沒有真的困住慕奕寒,接著又是北冥舸的事;他照顧了昏迷的慕奕寒,參與了族人的喪事,又發現了蝕心草的秘密……

折騰到現在,他都快忘了自己已經有多久沒好好休息過了。

他是真的很累,腦子一團亂麻,起身準備回自己的寢殿休息一下,剛出門就看到遠遠等在走廊上的那一襲紅衣。

慕奕寒遠遠看見那湦便迎了上來,那湦卻覺得對方明明在靠近的身影好像變得越來越遠。

“你……”他眯起眼睛,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還穿著這一身幹嘛?”

“……嗯?”慕奕寒顯然對那湦的話有些意外,愣了一瞬才道:“你也沒說……我可以換下來了啊……”

他的樣子看起來很無辜,那湦覺得,如果不是對方長了張棱角分明、線條冷硬的臉,現在看起來當是可憐極了。

是啊……

慕奕寒多無辜,多可憐啊。

上輩子他鍾情於自己的白月光,明明是那湦自己全都忘了。

第一次遇見時,那湦尚未分化成年,還不能幻化人形;慕奕寒應該是親眼看見了,自己的白月光腰下是一條鮫尾。

所以在重逢後,他三番五次試探那湦;卻不料作為鮫人皇族的小殿下,那湦靈力卓絕,天賦異稟,能長時間離水而居,就算遇水,也能完美保持自己幻化出的人形。

因為當初在蛟龍圖騰前的誓言,那湦在陸上十年,無論遇到什麼事,甚至都沒有掉過半滴淚,沒有留給慕奕寒半點破綻可尋。

所以,慕奕寒又有什麼錯呢?

那湦曾深愛過慕奕寒,自然狠狠羨慕過對方心底的白月光,當他終於發現那個讓他豔羨的影子可能就是自己時,他卻半點欣慰也沒有。

看著眼前慕奕寒明豔的麵龐一點點變得模糊,他終於明白了這是為什麼——

如果慕奕寒沒有錯,那他又做錯了什麼?

如果不能恨慕奕寒,那又有誰可以為他上輩子受到的那些傷害買單?

眼皮沉沉地闔上前,他已經看不清慕奕寒的臉,隻覺身子一軟,他就如前世一般,倒進了那個熟悉的懷抱裏。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聽到慕奕寒正焦急地喚著自己——

“湦兒!”

可這又能改變什麼呢?

慕奕寒的懷抱還是跟在極目台上時一樣,絲毫沒能帶給他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