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祖屋坐落在四明山的半山腰上,說是祖屋,其實就是一棟無人居住的破舊房子,因常年無人修葺,雜草叢生,一眼望去猶如久經風霜的老人屹立在山間,無人探尋。
臨近傍晚,席盼盼才跟母親從北京趕到四明山,兩人合力將四個即將撐爆的皮箱子抬進屋內。
幹完瑣碎的體力活,兩人坐在台階上喘著粗氣。
天際最後一絲橘黃色給草長鶯飛的庭院添了抹暖色,微風帶著有別於大都市的清新。
席盼盼緩過精力,正要詢問方思語晚上吃什麼,方思語的電話頓時響起,她看了一眼來電人名,臉色不太好的進了屋。
席盼盼百無聊賴的緊隨身後,自己泡了兩碗泡麵,坐在缺角的木桌上開始風卷殘雲。
鋼筋水泥的時代已經很少見到純木質的兩層木樓,擺設簡潔,除了必需品,幾乎看不見多餘的裝飾物品,處處透著疏離冷清,這樣的居住環境與記憶中隨和愛笑的外婆大相徑庭。
方思語講完電話,拉開板凳坐下,吃了幾口泡麵,欲言又止的看向席盼盼。
席盼盼置若罔聞,吃完最後一口麵,慢條斯理的用紙巾擦掉嘴角的紅油。
“盼盼。”
席盼盼語氣平靜的打斷:“不要告訴我咱們剛來就要走?”
方思語沒想到席盼盼如此敏銳,心虛的展開笑容,四十多歲的年紀,保養極好,做出討好表情那就一個得心應手,看的席盼盼眉心直跳。
“盼盼,不是咱們。”
席盼盼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什麼叫不是咱們,方女士,您是打算讓我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獨自野外生存?”
方思語急忙解釋:“我叫了明叔明天過來,公司有些事必須我回去處理,最多三天我就回來了。”
席盼盼兩手一攤不幹了,“我跟同學德國夏日遊都取消了,您把我扔在這裏,幾個意思?我跟您一起回去不就行了,本來我也不想來。”
方思語環顧破瓦頹垣的廳內,神色瞬間黯然,喃喃的說:“過幾天就是中伏。”
隻一句話便讓席盼盼禁聲,方思語傷感的情緒很快感染她,心尖泛起難言的酸澀。
“好吧,我在這裏等著中伏,順道等等你。”席盼盼妥協。
“謝謝你,我的寶貝女兒。”
方思語展顏,摸了摸她的頭,席盼盼看著方思語充滿希冀的臉,唇內盤旋的話終不忍打破她的期盼。
其實她一直覺得外婆不可能再回來,失蹤了十四年的人,要回來早就回來了,隻有母親還守著跟外婆中伏的約定。
席盼盼最後一次見到外婆是父母離婚後來探親的時候,那時她才六歲,即將離開中國,跟父親去往法國生活。
記憶中的祖屋除了雜草沒這麼瘋長,屋內沒有凝結的蜘蛛網,與現在無二區別,一樣的清冷寥落。
她記得外婆的臉上永遠掛著笑,溫柔慈目,讓她心生親切。
外婆的失蹤,母親是最痛苦的那個人,親戚早就勸母親安放靈位放棄,母親憤怒不已,與這些親戚斷絕來往,每年中伏獨自留在四明山。
席盼盼將桌麵收拾幹淨,方思語開了半天車,親了她一口就去洗澡了。
晚上席盼盼早早上床睡覺,迷迷糊糊中,不知是鼻尖木頭沉黴的氣味,還是耳邊若有似無的咯吱聲,這一晚她睡的極其不舒服。
第二天一早,方思語很是體貼的煮了一碗雞蛋羹才離開。
明叔下午匆匆趕來,席盼盼才慢悠悠的從床上爬起來,山裏涼爽清透,開了窗就有風,沒有城市夏日灼灼的炎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