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宛竹忍不住哈了一口氣,她清楚的看見熱氣在接觸到外麵冰冷的空氣後瞬間化成了一股白霧。她撐著把傘,上麵已經落了不少雪。
街上很是冷清,可挨家挨戶門府前的大紅燈籠還是襯著有幾分喜慶。一陣風夾雜著冰雪的寒意,撲麵而來,她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真冷啊——
她還穿著薄薄的秋衫,青天色的衣裙外罩了一件白色的大袖衫,隻用木簪挽了一個單鬢,很是素雅。雖然容貌隻是清麗端莊,甚至眉宇間還有帶著幾分柔弱,可這瓷白的肌膚配上幽深的眸子,反襯那三分色不如那七分顏來的出彩。
她自幼習武,如今已有十七。習武之人會隨著內力的加深,對外界的冷熱感知漸漸遲鈍,到最後的寒暑不侵,她雖然沒到那個地步,可也相差不遠。但現在仍是覺得冷,冬姬城的冬,其實一直都不算冷的,她知道。
她碰了碰指尖,冷涼膩滑,本該是粉色的指甲也透著些蒼白,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某些不好的東西。她眼神突然縹緲起來,當年也有一個人,每到天冷時,總喜歡握著她的指尖,打趣道:“都說習武之人氣血旺,我見你也不是氣虛。都說十指連心,怕不是心冷吧?”
大約是她在街上站的時間有些長了,也許是這風雪襯得她分外可憐,終於有人上前。“我看這位姑娘在這裏站了許久,是在等什麼人麼?”這個聲音晴朗圓潤,透著明顯的關切。
那人見她並未搭理,也不惱,繼續道:“姑娘衣衫單薄,這冬姬城的風雪不小,若是要等人,若是不介意,不妨去在下家裏吃個年飯吧。”
她動了動,收起了傘。風雪直直撲麵而來,她一下沒注意,進了眼睛。眨了眨,冰涼冰涼的,很快就化成一道清水,留下來。她不甚在意的抹去了,才開始正眼看這位顧貴人家的公子。
眉目端正,不過清秀而已,可也夠了。男人太漂亮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不過中等的容色被這麼一打扮,到也有幾分翩翩風流的味道。
“公子多慮了,我隻不過是驚歎這冬姬城的雪景罷了。”她別開臉,像是沒看到那人清明的目光。不是生的風光磊落就是好人了,就算是好人,也與她無關。她與這人不過萍水相逢,要談到交情,最多也就是點頭之交,不可能再往其他什麼發展了。
她的話透出股薄涼的味道,她知自己生的柔弱,就好似那無根的浮萍,搖搖欲墜的模樣總是讓人心憐。可這蒲柳之姿不是她能選擇的,都說相由心生,她的性子倒也淡化了幾分麵弱。
“冬姬城的邦墓區在哪兒?”她看見那公子突然睜大的眼睛,撚了撚手指道:“我許久沒來,城中與當年相比變了不少,如今來祭拜故人。”
“是在下魯莽了。”富家公子聽了後抱拳做賠禮,他已看出戚宛竹是江湖中人,背後那柄長劍和腰間的短劍就是最好證明。“祭拜要準備些東西,姑娘可帶齊了?”他實在是個心細的人,見她兩手空空也沒有直接點出,反而帶著她去了最近的鋪子。
“店家有酒麼?”她出聲打斷了正在詢問香燭的富家公子,輕輕搖了搖頭。“她最是不喜這些了,若真要祭拜,不如帶上幾壇燒刀子。”
“有的有的!”按理說正月初二還不是開門的時候,一般都要等到初三以後,可這掌櫃的也是個憨厚心善的。天下隻有紅白事不分日子,他一過大年,就開張了。“姑娘稍等,好酒我這兒是沒有,燒刀子還是有的,隻是性子烈了些,姑娘莫貪杯。”
“燒刀子對女兒家來說,太過烈性,真要酒的話,在下家裏還有些桃花酒,清淡些,比較適合女兒家。”
“不用,江湖兒女,學不來那閨中小姐。”她想也沒想,便直接開口拒絕了,瞅了瞅他,突然覺得有些頭疼。本以為隻是找個人帶路而已,沒想到竟然碰到了個老婦人。她向來喜歡獨來獨往,與人相交也不過是點到即可就罷,唯一多年的好友也早就不再了,現下看來少不了要被身邊之人纏著。
“姑娘我給你拿了兩壇,夠不夠?”富家公子還想說些什麼,被提著兩小壇酒的掌櫃的打斷了。這掌櫃生的有些胖胖的,看起來很是麵善喜氣,他搓了搓手,又從背後拿出一個小碗。碗是最平常的粗陶,算不得漂亮,但頗得她心意就是了。“我送姑娘一個碗吧,今天剛開門就做了一張生意,討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