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收養(1 / 2)

又是一年清明。

雨一直下。四周安靜,隻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

玄望舒起得早,就坐在寬大溫暖的床上,透過窗欞看那一角飛簷。飛簷後麵有古木,更遠處是蜿蜒起伏的山影。

過了許久,貼身小宦官才揉著惺忪的睡眼進了屋:“主子,今天下雨,您還要進陵嗎?”

玄望舒肯定地點了點頭。

小宦官打來熱水,侍奉他梳洗。先把他的頭發高高束起,露出一張清俊的臉。

又幫他穿上赤黑色的玄衣。衣服上繡著玄氏皇族的暗紋,透露著尊貴不凡的出身。

玄望舒穿戴整齊,走出了房門。小宦官撐起油傘,亦步亦趨地跟著。

一主一仆,就在這綿綿緡緡的雨中,朝著皇陵邁進。

大夏皇室曆來重視祭祀。每年的清明大祭,皇室都會傾巢而出,一路浩浩蕩蕩來到陵區。在繁複而莊重的祭禮結束之後,又浩浩蕩蕩地離開。

熱鬧落幕,隻有玄望舒留了下來。

玄望舒是大夏皇室的四皇子,由於母親早逝,他自幼被皇祖母養育。過了幾年,皇祖母又去世了。為了盡孝道,每年的清明大祭結束後,他都會在陵區呆上幾天,為皇祖母守陵。

說起來可能沒人會信,他是發自內心地喜歡這片陵區。

這裏極為安靜,是真正的靜謐,跟皇宮截然不同。皇宮裏的靜,是靜水流深的靜,表麵越平和,內裏越喧囂。

所以每次到陵區,玄望舒都覺得心裏舒坦極了。這裏古木森森,林間有鬆鼠鑽來跳去,還能聽到純淨的風聲、雨聲、鳥鳴聲。偶然一回頭,能看到霧氣繚繞的山巒,還有山巒上大大小小的陵墓的影子。

那群陵墓裏,埋葬著玄氏一族的先祖,個個都是生前顯赫的皇族。

然而“皇族”這個身份,並不能讓人生變得簡單起來。那些長眠的先祖,性情天賦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每個人的一生都像一部書,充滿了意外和峰回路轉。

玄望舒在這每年一度的守陵期間,看了許多先祖的履曆,早早悟透了一件事——人的一生,兜兜轉轉,起起落落,總會有許多的無奈和悲愴。不論起點是多麼煊赫,到終點也不過是一抔黃土。

他才十四歲,卻已經有了一種曆經歲月沉澱後的靜謐氣質。

心如止水,自然靜如山嶽。

…·…·…·…·…·…·…·…·…·…·

玄望舒主仆二人進入太後的陵寢。

陵寢裏還有一人,是個頭發斑白的老年侍女。她衣著素雅,神情肅穆。

玄望舒微微頷首,向她致意:“瑛琅姑姑。”

這位名叫瑛琅的老者,是跟了太後幾十年的貼身侍女。太後駕崩之後,她又自請來守陵,與昔日主人晝夜相伴。

瑛琅為玄望舒遞上一炷香,又轉向太後的陵寢,用蒼老的聲音說:“小姐,又到清明了,四皇子又來看您啦。”她是太後的陪嫁侍女,一輩子都把太後喚作小姐。

玄望舒為皇祖母奉上一炷香,跪在陵寢的前麵。

香煙嫋嫋,繾綣繚繞,他感覺心靈格外放鬆,不自覺地開始向皇祖母述說這一年的生活。

“孫兒始終遵循您的教誨,不露鋒芒,修養心性,勤練武功。”

在大夏的朝堂與後宮,四皇子就如同一個隱形人。人們除了聽說他武功不錯,其餘一概不知。

“父皇也還安好,隻是心疾有些加重,吃藥比以往勤了些。至於各位宮妃,還是像從前一樣。”

像從前一樣,表麵上姐妹情深,實際上劍戟森森。

“您還記得嗎,翠琅軒有一位婕妤,是工部尚書風秋石的女兒,叫風玉竹。她進宮後久久不育,您還幫她找過名醫呢!自您去後,她依然未曾生育。”

玄望舒頓了頓,苦笑一聲:“所以,風家就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了。”

玄望舒的父親,就是大夏的皇帝,年輕時馳騁沙場,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狠人,如今上了年紀,反倒信起天命來。於是,風家買通了渾天監察院,又是夜觀星象,又是八卦占卜,說風玉竹命中有貴子,但需要一對“金童玉女”的牽引,才能把那貴子給引來,也就是要收養一兒一女承歡膝下。

“那個養子,就選了我。我此次回宮之後,就要搬去翠琅軒了。

“對於這個結果,我倒是不奇怪。放眼後宮,也隻有我這麼一個無依無靠的皇子,能被他們算計一番。隻是……”

玄望舒一抬眼,看向陵寢:“皇祖母,您曾經告訴我,在後宮,一切迷信行為,都是掩蓋某種意圖的幌子。所以我在想,風家此舉,意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