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容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在醫院裏遇見了前男友。
起因是上周某個投資人請舟容談項目——表麵上是接洽商談,實際是娛樂圈不便明說的那套規則。
對方邊給舟容看桌子上的合同,邊伸手虛搭上舟容的肩膀,嘴上說道著好處:“小舟啊,隻要你同意,下半年演唱會的場地和投資,就不用你操心了。”
肩膀上的力道有些重,舟容撩起眼皮,斜睨了眼那隻肥大的手,又收回視線,低頭翻閱起合同,臉上的表情慵懶散漫。
他生的白,鼻梁很挺,眼睛嘴唇是南方人獨有的溫婉秀氣,眼尾挑起的弧度是恰到好處的勾人。垂眸時,又濃又密的睫毛微遮著琥珀色的瞳孔,有陰影順著燈光落在下眼瞼處,有股朦朧的美感。
此刻,舟容叼著煙,麵色如常,仿佛並不覺得投資人的舉動有什麼不妥。
投資人見他臉上沒有不悅,厚實粗胖的手也有了動作,先像是語重心長地拍了拍舟容的肩膀,又緩慢揉捏著他肩膀處的那塊骨頭。
舟容讀合同讀得慢,抽煙的速度更慢,吸進去一小口,要好一會兒才徐徐地吐出來。等到煙燃燒到隻剩下一小截時,他翻到最後一頁,視線掃過最核心的幾個利益,饒是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份額巨大的利潤也讓他愣了幾秒。
投資人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心裏也越發得意,對拿下舟容是勝券在握。大掌從舟容的肩膀緩緩下移,撫摸過脊背,最後停留在後腰處,投資人壓低了聲音,問:“小舟,我的誠意,你還滿意嗎?”
“滿意啊。”
舟容嘴角勾起的弧度:“這麼大的利您都肯讓給我,財大氣粗,實屬佩服。”
誰知下一秒,他“啪”一聲合上文件,抓住了投資人妄圖繼續試探的手,笑著吐出乳白的煙圈,聲音懶散道:“不過,我不簽。”
投資人吃了一驚,悻悻地收回手,商量著說:“小舟啊,不再考慮考慮?如果是錢的問題,我還能再讓兩分利。”
舟容挑了挑眉。
他長了雙漂亮的桃花眼,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月牙兒,連著眼梢翹起的弧度,顯得含情脈脈,極具風情。
而此刻,這雙眼睛微微眯起來,笑意淡了幾分,顯得禮貌又生疏。他伸手把文件推向投資人,語氣不容拒絕道:“您過於抬愛了。”
投資人倒沒惱,隻是收起了先前殷勤過頭的態度,露出商人原有的狡詐狠毒。
他拍拍手,幾個服務生進來,每人手裏都端著一瓶酒。
舟容抬眼掃過去,一水兒的高度數烈酒,心底一沉。
投資人瞥了眼舟容,說出來的話是半分勸解半分警告:“小舟,我很喜歡你,隻是人不能不識抬舉。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舟容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把煙掐了,說:“我一個唱歌的,哪裏受得起。”
“行,你不願意跟著我,我也不勉強你。”投資人前傾的身體往椅背上一考,示意服務生倒酒,皮笑肉不笑地說:“不過咱們這合同得換一種簽法,你來找我拿投資,就得給我看看你的誠意。這些酒,就是我給你自證的機會,”投資人頓了頓,眼裏劃過一道精光,說:“聽說你在圈裏的酒量數一數二,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
放屁,全娛樂圈都知道老子不能喝酒。
舟容內心腹誹,把投資人罵了個狗血淋頭,臉上卻不敢露出半分不滿。他接過服務生倒滿的酒杯,舌尖抵住虎牙,深吸一口氣,仰頭,毫不猶豫地灌下。
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流進胃裏,瞬間像火一般灼燒起來。
“很好,果然是帶著誠意來的。”投資人抬手示意服務生倒滿酒杯。
舟容強忍著不適,逼退眼角將將泛起的生理淚水,泛起生理流淚的欲望,接過服務生遞來的第二杯酒。
他把酒杯抬到唇邊,道:“我的誠意,您且看好。”
投資人好像打定了主意不放過他,冷眼看著他一杯杯烈酒下肚,心裏盤算著怎麼報複舟容的不識好歹。
舟容沒法拒絕,他下半年有好幾場演唱會,拿不到最好的場地和投資,就賺不了最多的錢。他隻能一直喝,直到圓桌上的酒瓶都空了,投資人才叫了停。
投資人的麵相頗有些尖酸刻薄,眼睛被臉上的肥肉擠壓成細小的縫,露出冷光,似笑非笑的開口:“舟容,你當真叫我刮目相看啊。你的誠意我收到了,三天後來簽字吧。”
成了。
舟容竭力壓製住想吐的衝動,蒼白著臉,假以辭色道:“您放心,不會讓您失望的。”
投資人冷哼一聲,起身朝外走了。他的身影剛消失在拐角處,舟容就衝進衛生間,抱著馬桶幹嘔。他什麼都沒吃,除了吐出點兒生理液體,再吐不出別的。
舟容跪坐著喘了幾口氣,突然朝自己胃上揮了一拳,嘔出點胃酸。他又歇了一會兒,勉勉強強站起來,到洗手池漱口洗臉。抬起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色慘白,舟容竟扯著嘴角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