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猶豫了一下,顯然是不太想說。
綾織把麻醉打字機的準心對著她的脖頸,壓下去一公分。
女人的哭腔立刻就拖出來了。
“十幾年前,我們對於病毒抑製劑的研究到了窮途末路的階段,所以想出一個辦法,既然病毒無法被消滅,不如直接移除。”她說,“我們一開始隻是想要用普通人的內髒替換掉亞人的內髒。”
但遺憾的是,普通人的內髒和亞人的內髒根本無法兼容。
“無奈之下,我們隻好換了另一種方法。”林娜說,“培養一批擁有和亞人相同髒器的實驗品。”
十幾年前,他們把特製的藥物分發給各個醫生和藥師,給他們提供報酬,讓他們給一些適齡生育的男女吃下藥物。
這種藥物的成分和抑鬱症藥物的成分相似,普通的醫藥檢測機構很難分辨。
這樣一來,服過藥後的他們生出來的孩子就會是合格的實驗品,年紀也會和新一批的高等級亞人差不多,很適合成為移植的器官庫。
但幾年之後,那些實驗品的資料突然被弄丟了。
無奈之下,他們隻好估算著實驗品們的年齡和大概的生活坐標,等到他們成年之後,在那個坐標範圍內尋找條件相對符合的實驗品。
殺掉那些青少年,把他們的內髒帶回來做檢測,用這種排除法來尋找藏匿於人海的實驗品們。
但截止到目前為止,莫裏殺掉的都隻是一些無辜人。
至於那些內髒在檢測出非實驗品後,就要被報廢處理,拿去喂那群轉基因烏鴉。
綾織感到自己的手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實驗品?她是個實驗品?一個移動的器官源?
那媽媽呢?在他們的世界裏充當著什麼樣的角色?
一個包裝,一個容器,用完就可以扔掉的一次性物品嗎?
“那些實驗品的父母也是你們殺的?”
綾織用力地握著麻醉打字機,從未如此想過把手裏的東西換成槍,什麼槍都行。
“這倒沒有。”林娜說,“我們幹嘛要殺實驗體的父母呢?他們幫我們孕育了實驗品,雖然他們本人不知情,但我們真的很想好好謝謝他們呢。”
她還在碎碎地念叨著。
全然沒注意身後的綾織在聽到她這話的時候,眼神在一瞬間就暗了下來。
她正咬著牙,專注地盯著她裸露在外的脖頸。
目光很冷。
林娜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兒,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屋子太安靜了。
安靜得令人窒息。
令她窒息。
於是她咽了一口唾沫:“您怎麼不說話了?”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在想,在這場罪行裏,你需要承擔什麼樣的罪名,又該受到什麼樣的處罰。”
綾織用力地握著麻醉打字機,那麼好的媽媽,那麼溫柔的媽媽,他們怎麼敢……
林娜的表情瞬間就垮了下去,她驚恐道:“不是我!都是那個亞人!都是莫裏逼著我這麼做的!那些人也都是他殺的!我……我……”
她“我”了半天:“我隻是被逼的。”
聲音到最後,已經小得聽不見了。
綾織拿不定主意,她當然不可能真的殺掉她。
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把她作為人質,讓自己順利地走出這裏,最後把整件事的經過告訴警署。
……想不到這才幾天,自己倒從人質變劫匪了。
暗門傳來活動的聲響。
莫裏的聲音自背後傳來:“我把那群小東西喂飽了,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屋子裏除了林娜之外,還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認得她。
先前還在自己手底下抖得像一隻小兔子的小姑娘,看到屍體會因為恐懼而惡心,毫無殺傷力,腦子就像防空洞一樣容易進出、毫不設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