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忘了鬆手,付延修拉著林殊冷冷俯視這個形容狼狽失去人類同理心的瘋子,“挑選實驗對象的標準呢?”
“身體素質優秀,意誌力堅定,社會關係簡單,最好孤家寡人一個前兩項是為了實驗過程中不過早崩潰,最後一項是失蹤後不易被注意到。”
夜昭樺猛咳幾聲,視線掃過林殊,壓下喉間刺痛飛快說道:“目標以年輕人為主,極悅酒吧就是吸引蜜蜂的花蜜,我借助酒吧經理的身份便利為實驗室挑選合適目標。”
他苦澀一笑,“實驗室外圍工作由我來打理,我曾經以為自己很重要,但事實證明我不過是顆棄子,即使被抓,團隊也不會有太大損失。”
夜昭樺盡心盡力為實驗室工作,結果事情敗露後團隊撤離,隻有他冒著隨時可能被抓的風險被留下善後,悲憤之下爽快招供似乎順理成章。
如果不知道這人的身份背景,可能真的會相信這番說辭。
短短交鋒,付延修已經充分意識到這位的狡猾。
"你畢業於世界頂尖醫學院,學業期間在生物學權威期刊上發表過多篇論文,曾在生物學術圈引起不小轟動,博士畢業後順利進入海茵斯坦旗下的生物研究所工作,你這樣的人竟然去負責無關緊要的外聯工作?"
夜昭樺不是普通人,在大學期間研發的新藥兩年前已通過臨床試驗,投入生產,造福千百萬患者,而這還隻是他履曆簿中眾多成果之一。
有些人生來就是天才,輕易就能達到旁人努力一輩子都達不到的成就。
夜昭樺畢業後國家想爭取他回國搞科研,本來談的好好,夜昭樺卻在最後關頭變卦,接過了海茵斯坦生物研究所的橄欖枝。
這樣的人走到哪裏都是焦點,從實驗室角度出發,外圍工作負責人接觸不到核心機密,確實無足輕重,可真的有人會傻到浪費這樣一個天才?
“看來你調查我調查得很詳細。”夜昭樺神色淡然,仿佛被拆穿的不是自己,似回憶起過往,他歎息般。
“你說的沒錯,當初我也以為自己能在世界最頂級的生物實驗室裏一展抱負,我自認智商不必別人差,懷揣夢想而去,但最終低估了人心。”
“有人的地方就不缺算計,在生物研究所這種純學術地方也免不了這種惡臭,更因為圈子狹小封閉,人算計起人來更加不留餘地,我被打壓了好幾年,逐漸邊緣化,現在隻能負責些打雜的工作。”
“我要繼續留下來就得證明自己的價值,雜碎活計雖然浪費生命,卻是我現在唯一能抓住的機會。”
一代天才墮落至此,任誰都忍不住感慨。
付延修神色複雜,“你有很多選擇。”
“那都不是海茵斯坦研究所!”
夜昭樺激動起來,提起喜愛的事物雙眼發亮,儼然陷入狂熱,“海茵斯坦為我打開一扇全新的大門,隻有在海茵斯坦,我才能窺探到世界更多秘密,沒有生物學家能抗拒海茵斯坦給予的誘惑,沒有人!”
“我所有的興趣、激情都來自這裏,讓我離開海茵斯坦,除非我死!”
付延修沉聲,“看來你非但不排斥人體實驗,還樂在其中。”
“為什麼要排斥?”夜昭樺歪了歪頭,混合著狂熱與溫和的俊秀麵孔上浮現一種奇異的單純,“實驗對象可以是貓狗羊小白鼠,為什麼不能是人?”
“人類難道不是地球生物?”
這是個瘋子!
瘋子不可怕,就怕瘋子有文化在,這是個不拿人當人的瘋狂科學家。
付延修應該憎恨夜昭樺的,此時卻隻覺得這人可憐。
明明有滿腹才華,卻甘願淪為跑腿打雜,明明可以利用學識造福社會,卻懷著滿腔赤誠走向邪路,並且毫無悔意。
天才與瘋子,往往隻有一線之隔。
而海茵斯坦生物研究所打碎了夜昭樺身為人類的最後一點同理心。
想起曾經在任務過程中看到的境況淒慘的受害人,他們有些被幸運地解救出來,一輩子活在創傷和痛苦中,更多人的生命卻永遠留在了那張肮髒惡心的手術台上。
胸腔裏情緒激烈翻滾,付延修閉了閉眼,感覺手被輕輕握了一下,他深吸口氣,嗓音帶著冰渣子,“你該死!”
“誰都會死。”夜昭樺笑笑,仿佛沒有感覺到濃重的殺意,“這世界上大多數人終生碌碌無為,與其讓他們浪費資源,為探索世界做點貢獻不是更好。”
“在我眼裏生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植物是生命,動物是生命,憑什麼植物動物可以作實驗體,人類就不行?事實證明,人類的身體裏藏著宇宙最神秘的奧義,吃喝拉撒當一輩子地球蛀蟲,實在是浪費。”
夜昭樺邏輯滿分,口才很棒,他的理論自有一套體係,乍聽過去完全找不到漏洞,就很洗腦。
林殊不由想起末世後興起的各種教派,如果那些教派請到夜昭樺當顧問,也不會隻在一個地方蹦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