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宗,雪峰山。

傳音靈鶴穿過護山大陣,直直向著雪山頂飛去。

雪峰山常年被白雪覆蓋,山頂最中心處蘊著一池潭水,水麵之上彌漫著斥骨寒氣。白色的霧氣無論人物觸之結冰,詭異的是寒潭裏的水卻無一絲結冰之象。

茫茫白霧之中,幾乎不見活物,隻有一個麵容清麗絕倫的女子泡在冷寒的潭水之中,眉眼閉合,表情無悲無喜。

白霧斂過她的眉梢化作細小的水珠掛在睫毛上,往下看那張白皙瑩潤的臉蛋上隱約透著汗蒸出來的紅潤。

矜持內斂之中又似給人一種脆弱感。

這般模樣,任誰也想不到她身下所處之地竟是連金丹修士也不敢進,能剝人血肉的十萬年寒冰所鑄就的斥骨寒潭。

未幾,寒潭外忽然傳來陣紋波動,泡在冰水中的女子猛然睜眼。

待確定眼前所見是寒潭之景,而非在夢裏,女子,也就是聞溪才有心情回味自己剛才經曆的事。

想到剛剛醒來不正常的反應,以及最後見到的那雙眼睛,聞溪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之色。

修士入道之後如非個人愛好便無需睡眠,如聞溪這般精於修煉的修士更是徹底舍棄睡眠,換成打坐代替。

既無睡眠,自然也不會有入夢之事。

但聞溪卻不知為何,自半年前開始,她時常便會在打坐中莫名陷入夢境。夢中所見更是古怪,主人公不是她自己,而是與她並不算親近的師弟季昀,以及對方的諸多紅顏知己。

自被師父帶回宗門之後,因體質之顧,聞溪常年居於雪峰山上,少有出門的時候,與師弟也不過見了兩三次。

她修的又是無情道,隨著修為愈高,情感上愈是淡漠。即便是從小將她養大的師父,也不會記掛太多,更何況是一個陌生的師弟。

第一次入夢時聞溪還詫異了片刻,之後嚐試幾次都沒找到緣由和克製之法,而此事對她修行似乎也沒有太大影響,遂才慢慢放棄,任其發展。

今日卻完全不同。

前幾次她醒後尚且牽不起半分情緒,今日心緒卻無端動搖,雖隻是短短片刻,也足夠聞溪驚詫。

伸手按了按已經安靜下來的心口,聞溪腦中再度閃過最後看向她的那雙眼睛。

她很在意從那雙眼中感知的情緒,是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悲痛與絕望。

這不應當,她早已舍情絕愛,凡人的情緒與她並無相關。

她更在意的是心裏莫名出現的感覺——那雙眼看的人就是她,不是夢中的師弟,也不是其他人,隻是聞溪。

這更不應當,她沒見過對方,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聞溪心裏充斥著疑惑與淡淡的不安。隻是她的性格注定不會將事情擺在明麵,隻暗暗壓下,日後再談。

寒潭外靈鶴已至,正鍥而不舍地用身體敲陣,陣紋的顫動隨之傳遞給主人。

是師父。

聞溪立即從潭內出來,換上一身幹淨衣服,同時打開陣法讓傳音靈鶴進來。

粉紅色的靈鶴飛到聞溪身前,也不傳音,反而先圍著她轉了兩圈。不小心碰到霧氣,還打了個哆嗦,最後停在聞溪手心一顫一顫的,似乎是被凍著了。

“師父,別玩了。”

明明是該無奈的話,從聞溪口中說出來卻跟念書一樣幹巴巴的,根本聽不出太多情緒。

小靈鶴氣憤地低頭啄了啄她的掌心,啄完方才在空中化出兩行字。

“小幽冥秘境即將開啟,三日後巳時來正陽殿。”

看到小幽冥秘境,聞溪沒有表情的眼睫微微顫動了兩下。

她兩年前修為便已然到了築基大圓滿,早就可以結丹,卻因體質原因一直壓著,隻等小幽冥秘境開啟。

終於等到結丹機緣,饒是聞溪平日淡定慣了,此刻心中仍舊抑製不住的湧出了幾分歡喜。

索性今日寒潭水已泡夠時辰,她幹脆邁步向山腰走去。

山腰處與峰頂相同,也是被冰雪覆蓋,溫度卻比山頂上升不少,聞溪的洞府也建在此處。

蒼茫的雪白之中,兩條顯眼的紅綢隨風飛舞著,聞溪追著紅綢找到洞府。

還沒進洞,就聽後麵有個聲音叫她:“溪溪,等等我。”

那聲音聽著像是五六歲的女童,轉身來的確實一隻黑色的兔子。

那隻黑兔熟練地蹦到聞溪懷中,嘴裏一邊奇怪道:“溪溪,你今天怎地這麼早就回來了?”

兔子是她在雪山裏撿到的,聞溪給她取了聞雪的名字,意為聞於雪山之中。

聞雪是一隻雪兔,一出生便有妖丹期修為,本該是族中備受喜愛的天才,卻因毛色卻異於同族,而被族人嫌惡,一氣之下自己跑了出來,正好撞上聞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