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黃雲回旋呈渦狀,幾乎快壓上那間不起眼的客棧。東麵呼地吹來一陣大風,揚得沙塵漫天,透過客棧石壁上的裂縫,發出哭喪般的尖嘯。
客棧前的酒旗被風卷成一團,在作亂的塵土中,隻能模模糊糊看出一個“鬼”字的輪廓。
滿天星昨夜依舊睡得不安穩,黃霧天已經將他困了兩日,心裏不免有些煩躁。
掌櫃見他下樓,放下手裏的糊漿,雙手在滿是補丁的粗布衣上擦了擦,堆起笑臉迎來,“官爺,睡得可好?”
這片地難得還有人在做正經生意,滿天星有意幫襯,扔去一兩銀子。
“嗯,上一碗茶吧。”
掌櫃知道此人出手闊綽,也還是被這手筆驚到,笑得愈發殷切,“好咧!您先在堂廳候著,茶馬上就來。”
滿天星點頭,抬眼望去,昨天還算幹淨的牆壁現在已經被滿滿的黃紙覆蓋,上麵紅墨寫出的“緝拿”二字尤為醒目。
北風嶺位於漠北邊境,終年幹旱,黃霧肆虐,幾乎無人居住,為一條天塹,斷了漠北與漢中的聯係。
能在此盤踞的,多是一些窮凶極惡之徒,為了避免仇家追殺才躲來,故然有通緝令並不奇怪。
“這是通緝令?”滿天星皺眉,“為何沒有畫像?”
沒有畫像的通緝令,讓人如何尋找?莫不是這處的官府偷懶,連畫師也不尋了?
“喲,官爺,”掌櫃笑道:“您莫不是初入江湖吧?”
滿天星一頓,“何以見得?”
“諾,”掌櫃指了指通緝令上的名字,“江湖上的人,可沒有不知道這位的!”
隨他指尖看去,那緝拿的正下方,寫著三個大字。
棄刀客。
“棄刀客?這是何人?”
“哈哈哈哈哈哈!哪來的毛頭小子,連棄刀客的事都沒聽過?”
一陣笑聲從客棧正中央傳來,那站著位手拿折扇的說書人,周圍圍坐著十幾大漢,大多麵相粗曠,腰間別著斧錘砍刀。
滿天星上前一步,銅板似水花一般落在桌上,“願聞其詳。”
說書人輕咳了聲,雙手一籠,將銅板收入袖中,“好說,你可知道,這棄刀客啊,三個月前可是殺了那臭名昭著的食嬰妖女!”
食嬰妖女?
滿天星眉頭一跳,這食嬰妖女他也略有耳聞,於兩年前名聲鵲起,專以吃孩童為樂,若沒記錯,她應當還是水月宮主的愛徒。
水月宮是什麼地方?江湖三大門派之首,不似傳統門派以武聞名,反是專做一些酒色生意,善養名角兒,天下的名妓皆出此處,隨隨便便挑出一人,背後都能牽動各方勢力。
因此,就算這食嬰妖女人人得而諸之,也從沒人敢去動她。
“正是!”說書人一打折扇,“但沒想到那狂徒得知後,竟絲毫不怕,反倒大刺刺登上水月宮出言挑釁。水月宮主怒極,與其交起手來,二人打了三百回合,那人從身上甩出不下百餘武器和二三十種功法,上至易筋經,下至美女拳,皆是各門派的絕學。”
他的武功雜亂,誰也不知道下一式會使出什麼招,水月宮主一個不留神,被他逃了去,還順走了水月宮主殿上的一塊瓦。
這下水月宮算是成了天下笑柄,水月宮主自然不願善了,誓要將他碎屍萬段。若能抓了他,便是得水月宮這天下第一派的人情,這麼一來,這“棄刀客”便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說來也奇怪,這人使得百種兵器,唯有腰間一把長刀,遲遲不肯出鞘。”說書人撚著胡子,“這‘棄刀客’的名頭,也是由此而來。”
這段故事百說不膩,畢竟像這種曠世奇舉,怎麼也擔得了一聲“絕頂”。
“既是這樣,又與這通緝令不畫畫像有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