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的……他就快死了，他已經被我編織的幻境牢牢困住，你救不了他，你救不了他哈哈哈哈！”
“那就把你殺了，為他報仇。”雲汐冷冷道。
“嗬……想殺我？幻魔之力是不會滅的。”‘祝昀’臉上露出微笑，但是見他滿臉血跡，雙目赤紅的樣子，這個笑容屬實讓人不舒服。
“隻要這個世上有人的怨恨，有死亡，我是不會消亡的，就像你體內的幻源之力一樣，一生一死，永遠不會消失。”
“生死之事本就是自然規律，兩股力量在誕生的時候，就是為了維護這世間的平衡。”雲汐說著，給它拋下了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打破這種平衡？”
“為什麼？”
‘祝昀’歪了歪頭，目光變得有些渙散，似乎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雲汐神色平靜的看著他，放在身後的手悄悄地捏了一個訣，餘光不動聲色的注意著從祝昀額間湧出來的黑霧。
須臾，‘祝昀’回過神，朝雲汐微微一笑：“誰知道呢，哪有這麼多的原因，也許是討厭吧。”
“幻源之力和幻魔之力有排斥反應，隻要我一靠近幻源之力就會不舒服，何況死亡有什麼不好？”
“看著那些人類每天抱怨一切，如此艱難的活著，一心尋死卻又不敢死，我這麼做也是在幫他們解脫呀。”
“姐姐你想想，隻要死了就不會再為人世間的瑣事煩惱，沒有悲傷，沒有痛苦，也不會有人跟你吵架，不會因為煩心事而煩惱，不用再擔心饑餓會死，也不用被疾病折磨，這難道不好嗎？”
“姐姐，你覺得呢？”
在‘祝昀’充滿了蠱惑的聲音中，雲汐竟然認可的點了點頭。
“我竟然覺得你說的有幾分道理，確實死了便一了百了，倒還是清淨了不少。”
‘祝昀’笑的更開心了，“對啊，所以姐姐還要阻止我嗎？”
“嗬，當然要。”雲汐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冷，冷笑道，“如果真的按照你所說的，那為什麼這世上還有那麼多的人在努力的活著？”
“你是集天地間的怨氣所生，你每天看見的，聽見的，都是這個世上所以不好的，負麵的東西，你當然會覺得死亡是最好的。”
“但是我所看見的跟你不一樣，我見過有的人即便生活很艱苦，哪怕身無分文，或者病魔纏身，亦或是一生都活在黑暗中，但是他們的內心都是向善的，積極樂觀的活著。”
“即便過得太艱難，也會努力的活下去，就算是遇到糟心事，隨口抱怨幾句喪氣話，轉過身來依舊打起精神，支撐著他們活下去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情感，有的是執念。”
“他們一生都在追逐的東西，是這個世間最美好的東西，這些是死後不會有的。”
‘祝昀’沉默了下來，低著頭許久都沒有再說話，黑霧還在不斷地湧出。
雲汐抬起手正準備加大力度，然而下一秒，祝昀猛地抬起頭，赤紅的眼睛恢複了原本的顏色，臉上有兩道淺淺的淚痕。
“姐姐……”
“祝昀？”雲汐臉色一變，“你醒了？”
眼裏的淚水不斷地往外流出，祝昀望著雲汐的眼睛，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對不起，姐姐，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雲汐見是真的祝昀，將手放下，溫聲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我不怪你。”
“祝昀，隻要把它從你體內逼出來，將它重新封印回混沌間，一切都會結束。”
祝昀搖了搖頭，“沒用的，我的力量已經被他吞噬了大半，幻魔之力的力量太強了……”
說著，祝昀哭的更厲害，滿滿的自責。
“都怪我不好，都是我的錯，當年是我太任性了，如果不是我的話，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好了，別說這種喪氣話。”雲汐連忙安慰他，伸手握住他的肩膀，想讓他冷靜下來，“別說了，祝昀真不是你的錯……”
祝昀卻抓住雲汐的手，抬頭看向雲汐啞聲道：“不是的，姐姐，當年如果不是我耍性子離開也不會被抓住，這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們。”
“……”雲汐微微一頓，“什麼？”
當年？雲汐忽然感覺頭有點痛。
祝昀回憶道：“當年大戰亡靈大軍，我跟姐姐分別了七年，好不容易找到姐姐相認，可是你的身邊卻多了一個白胤，我知道姐姐跟白胤的關係，可是我看見你們在一起我好痛苦。”
“不敢告訴你我的心意，我生怕你不再理我，當年我偷偷針對白胤，你隻是當我小孩子心性鬧別扭，可是你不知道我是因為吃醋才針對他，白胤知道這件事，他跟我談過的，但是我還是很生氣，跟他吵了一架後，我就賭氣連夜出現去前線。”
“我當時想著如果我打贏，立下戰功，也許姐姐就會重新注意到我，我一個人偷偷的離開，誰也不知道，可是在去前線的路上我被一群亡靈抓住，那群亡靈的首領是一位將軍級別的首領，我打不過他。”
“那個亡靈沒有殺我，他認出了我的體質，天生神體，這對於幻魔之力是最大的威脅之一，但是我當時的能力還很弱沒有辦法，我被他帶進一個山洞裏麵，被關在棺材裏麵……”
雲汐忽然想到自己剛醒來的地方。
祝昀似乎知道雲汐心中所想，點頭承認：“那就是封印我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被關了多久，等我再次醒來，諸神大陸就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得知你和白胤都死了，我真的很難過，還在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為姐姐挖了一個墓。”
“……”這就大可不必了。
雲汐問道：“所以當時你是怎麼把我弄到那山洞裏麵的？還有我們的相遇，你是故意的？”
祝昀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苦澀道：“嗯……我在諸神大陸遊曆了很久，一直想要找姐姐的轉世，但是都沒有找到，直到我來到北庭帝國，聽說了九玄閣的存在，於是我就來找姬平詢問姐姐的轉世。”
“他說你在玄天大陸，可是諸神大陸和玄天大陸的傳送法陣已經被封印，於是我就開始想辦法去解開封印……直到幾天前，諸神大陸兩處發生了異象，傳送陣法被打開了，我連忙去找姐姐，幸運的是我一到傳送法陣就看見了姐姐。”
“可能是因為傳送法陣會讓人眩暈，我到的時候姐姐和白胤就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等一下。”聽到這裏，雲汐不得不出聲打斷他。
雲汐問道：“當時我跟白胤是被傳送到了一起？”
祝昀點了點頭，隨後朝雲汐麵露歉意：“對不起，是我太討厭他了，所以我就把他丟到了另一處很遠的地方，帶著姐姐來到我蘇醒的山洞裏麵。”
雲汐：“……”很可以，小心思還挺多的。
祝昀繼續道：“我將姐姐帶回山洞以後，本來是想守在姐姐身邊等姐姐醒來，可是我害怕姐姐因為前世私自離開的事情責怪我，而且如果我要解釋這些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姐姐。”
“所以。”雲汐猜測道，“是你將我的記憶修改，然後在上演一場英雄救美的好戲，重新認識，這樣你就不會被我罵了？”
祝昀點了點頭。
“蠢。”雲汐抬頭猛地敲了一下祝昀的腦袋，力道之大，眼裏中淚花都泛了出來。
祝昀蒙蒙道：“姐姐？”
“別叫我姐姐，我沒有你這樣的蠢弟弟。”雲汐冷嘲道，“你以為你這樣我就不會生氣了？居然還敢撒謊騙我，你都知道我最討厭就是別人欺騙我，而且還敢動手篡改我的記憶，真的是膽肥了，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祝昀哭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喘了一口氣：“對不起姐姐……”
雲汐冷聲道：“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
真的是被蠢到了，雲汐心中氣得不行，心道這個真是亡羊補牢的操作，瞞得了一時，難道能瞞一輩子嗎？
本來還是會生氣的，現在有了這一係列傻弟弟的騷操作，雲汐更生氣了。
祝昀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紅著眼睛看向雲汐，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十分可憐。
“……”
雲汐心中的火氣瞬間降了大半，其實說真的她心裏麵並沒有這麼大的怒氣，更多是對祝昀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和心疼，可能之前雲汐是真的把祝昀當成了親弟弟一樣養。
雖然記憶模糊，但是雲汐還是對一些記憶有印象，比如她回到諸神大陸和祝昀的‘初遇’，那是上一世她和祝昀的第一次相遇，當時祝昀也是被魔獸追殺，是雲汐救了他。
祝昀和她那個時候還是小孩子，當時祝昀也才五六歲，就比自己小三歲，當時從魔獸的爪下救下來，小孩髒兮兮的，但一雙眼睛十分亮，一直看著雲汐，仿佛將她當成了救世主。
那個時候雲汐家裏還沒有出事，她將祝昀帶回去，但是祝昀是孤兒，從小就在山林裏麵流浪，話都不會說，是被一隻魔獸給帶大的，因為沒有見過這麼多的人，很怕生，最後雲汐決定將祝昀送回了山林，每天都會去看望他。
那段時間雲汐教祝昀說話，讀書寫字，學習人類的知識和禮儀，祝昀很聰明，一學就會，而且還很乖，說什麼就是什麼，從來不會逆著她，但就是太黏人了點，而祝昀這個名字也是她給祝昀取的。
後來雲家出了事，她便很少再去找祝昀，到後麵就已經沒有時間，因為雲家的事情她的注意力全部在家裏，漸漸的將祝昀給忘記了。
之後過了幾年，具體是多久沒什麼印象，再次遇到祝昀就是在與亡靈大軍交戰的戰場上，當年那個說話還吞吞吐吐，看見人都十分害怕的小孩子，已經成長為一位翩翩少年。
望著眼前被黑霧纏繞，滿臉淚痕的祝昀，雲汐歎了一口氣，道：“行了，我已經知道了，不必再說了，如果真的覺得愧疚就閉嘴，等我把幻魔之力從你的身體裏麵取出來。”
“不，姐姐你聽我說……”祝昀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氣，“姐姐你讓我說完……我的意識很快就要再次沉睡了，再不說的話，我怕我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告訴你……”
“當年我被關在棺材裏麵，姐姐可還記得那口棺材，石壁上的那些燭台。”
“那個亡靈將軍在山洞裏麵設了一道陣法，用來引渡死氣，整個山洞就是一處密閉的空間，如同一座巨大的爐鼎。”
“死氣隻能進不能出，他們想用這些死氣來感染我，削弱我體內的力量，這樣幻魔之力就能輕易地附在我的身上……天生神體有淨化之力，但是沒有辦法淨化這麼多的死氣，且還是源源不斷的。”
“山洞的出口被封住，我出不去，我從棺材裏麵爬出來，我想要去找姐姐，我用盡了一切的辦法，但是都沒有成功……”
聽著他說的話，雲汐想起了在山洞裏麵看見的那些坑洞和血跡。
一個人被困在這裏，跟滿洞的死氣待在一起，叫天天不應，即便是想喊人，想求救都沒有辦法，在這暗無天日的山洞裏麵，不知道待了多久。
絕望，恐懼……而這也就是幻魔之力最想看到的，一步步折磨，擊潰他的意識，這樣便可以乘虛而入。
“……我沒有撐住，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山洞裏麵的死氣已經全部消散了，我知道它成功了……”
“對不起。”祝昀道，“姐姐，對不起……”
真的是他錯了，如果當年他沒有任性離開，就不會被抓住，也不會被幻魔之力附身，更不會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麵。
可是沒有如果。
雲汐咬了咬牙，重新抬起手放在祝昀的額頭上，將幻源之力注入他的身體裏麵，陣法的光瞬間變得刺眼，黑霧湧出的也越來越多。
“姐姐……”祝昀紅著眼睛，他低著頭不敢去看雲汐，輕聲呢喃。
見狀，雲汐一狠心，厲聲道：“祝昀！抬頭，看著我的眼睛。”
祝昀渾身一顫，眼睫微顫，沉默半響，緩緩抬起頭望向雲汐。
看著他通紅的眼睛，雲汐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情，努力讓自己用最溫柔的聲音說話。
“祝昀，我說過，這不是你的錯，即便我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但是錯不在你。”
“你不要總是這樣，把所有的錯怪在自己的身上。而且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幻魔之力還在你的身體裏麵，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乖乖配合我，將它給逼出來。”
“我們一起封印它，好嗎？祝昀。”
祝昀朝雲汐露出一抹笑意，“姐姐，對不起。”
“不要說這三個字，不然我就生氣了。”望著祝昀臉上的笑容，雲汐眉眼一跳，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祝昀，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祝昀搖了搖頭，臉上還掛著淚痕。
“可是姐姐，我怪我自己。”
雲汐瞬間怒了：“祝昀，你能不能聽人話？我都沒有怪你，你憑什麼怪自己？聽話！”
“姐姐，就讓我再任性一次吧。”
“祝昀，你想做什麼？”
看著眼前的祝昀，雲汐目光充滿了警告和威脅之意。
“我告訴你，你要是敢亂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祝昀是害怕雲汐不理他的，然而此刻祝昀卻笑了。
“如果能讓姐姐記一輩子，就算是恨，那也甘之若飴。”
雲汐氣得幾乎咬牙切齒，怒道：“你敢？等事情結束後，我就讓姬平消除我對你的記憶，永遠忘了你。”
祝昀愣了愣，隨後點頭道：“這樣也好。”
“祝昀！”
祝昀歎了一口氣，他抬起手緊緊握住雲汐的雙手，十指相扣，下一秒他眼睛的瞳色瞬間變成了金色，墨發也染成了銀色。
雙手掌心相握處，雲汐感覺到有一股溫暖的力量從掌心流入自己的體內，二人的周身浮現一圈的金色光芒，溫暖的如同冬日裏的煦日。
天生身體的淨化之力和幻源之力完美契合，雲汐瞬間感覺周身充滿了力量，靈台一片清明，心跳的十分強烈，仿佛要從胸口裏麵跳出，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衝破枷鎖而出。
雲汐詫異的睜大眼睛。
“那是？”
“幻源之力的封印，解開以後，便是它真正的力量。”
祝昀緊握著雲汐的雙手，聲音溫柔，向雲汐解釋道。
雲汐忽然察覺到不對勁，祝昀的聲音變了，不再是之前的少年音，聲色沉穩了些，溫潤儒雅。
驚愕的抬頭看去，隻見眼前的少年拔高了身形，從一位俊俏的少年郎變成了一位溫和如玉的翩翩公子，容貌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從青澀到成熟，看樣子像是換了一個人，但祝昀還是祝昀。
雲汐道：“你是……祝昀？”
“嗯，是我，姐姐。”祝昀神情溫柔，溫聲道，“這是我本來的形態，為了更方便接近姐姐，故而才用少年的形態。”
“姐姐，好看嗎？”
祝昀小心翼翼的問道，因為從以前到現在，雲汐看見的，都是自己少年形態的樣子，而青年形態的模樣，祝昀自覺不好看，跟白胤完全比不了，顯得其醜無比。
若是雲汐知道祝昀心中所想，定又要翻白眼說他自負了。
生的一張絕美容顏非說自己醜，那其他人豈不是都不用出門見人了？
雲汐點點頭，由衷的稱讚：“好看，很好。”
祝昀溫和一笑，提醒道：“接下來可能會有點疼，姐姐忍耐一下。”
話音剛落，雲汐便感覺心口處傳來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幾乎讓人疼的麻木，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雲汐下意識抓緊祝昀的手，十指緊緊扣住他的皮膚，指甲都嵌入了祝昀的肉裏，流出猩紅的血。
但祝昀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神情有些心疼的望著雲汐，柔聲道：“姐姐別怕，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