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秉業的心中,目下尚身在北疆的那位秦王顧霄霆,如今看來,便有著成為這個人選的足夠潛力。
然而自古以來,對於傳承者的選擇,向來便有三種不同的方向:
一者為立長,不論如何,皇帝的長子都會被選為繼任者,有道是‘國賴長君’,便是這種選擇的最佳寫照。
二者為立賢,意即不分長幼,隻在自己的數個子嗣之中選擇最有能力的一個,確立為繼承者,畢竟一個有能力的君主,要比庸碌無為者更能對政權做出大的貢獻。
三者為立愛,那便是隻憑現任政權掌控者的個人喜好而定傳承之人,至於自己所喜之人是否當真能夠承擔得起這一份重擔,則未必便在所慮之內了。
現下在顧秉業的想法之中,未必沒有撤換掉長子顧霄清而立二子顧霄霆的意思,但茲事體大,一個政權的傳承者不能輕易選定,也不能輕易廢除,否則對天下非但並無好處,反而可能會讓政權陷入不斷的內耗之中,逐漸喪失掉元氣。
顧秉業雖然為秦王接連做出的成績而感到高興,對現任太子顧霄清的一些做法也頗為惱怒,可兵家有雲:不可怒而興師,不可慍而至戰,何況這等大事若是輕率舉動,帶來的後果則必然是沉重而又不可調和的。
心思動處,這位當初青年立業,開創萬裏錦繡江山的帝王也在心中猶豫不定,況顧霄清雖是所為多有誤處,但終究不曾鑄成大錯,自己即便是皇帝,卻也不能將其當真嚴懲重罰。
一時喜悅,一時憂慮之下,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照射入皇宮大殿的日光逐漸減弱,陰暗漸漸隨著籠罩上來,隻是在此刻之際,顧秉業一雙眸子仍是顯得精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視。
隻是與他目光之中所表現出來的堅毅和頑強不同,他心中各種念頭此來彼去,在他的思考之間,不斷縈繞,竟是連他自己一時也分不清,到底什麼才是自己所真正想要的。
恰在此時,皇宮正殿之外,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顧秉業是馬上皇帝,又是正在壯年,如何便聽不見傳入自己耳中的聲音?
不知為何,仔細分辨了這聲音的顧秉業,竟是暫時先將盤旋在自己心頭的念頭壓下,麵上的神情也隨著這聲音的越傳越近而漸漸轉為柔和溫馨,好像自己並無什麼煩心之事,方才的諸多思索,便在這極短的時間之內煙消雲散了一般。
倘若此時有人能夠走近顧秉業的身旁,仔細端詳他麵上的神采,便能夠發現,這位焱朝皇帝現下所表現出來的樣子,比之方才疑難之時,也是不啻霄壤,截然不同。
不過當此之時,誰也不能確定,顧秉業如今的那種柔和溫馨的神色,到底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