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顧霄霆所主導的這一次陣前與完顏宗輔的罷兵休戰,在後世的史書中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評價態度。有些史書稱其為“宅心仁厚”、“老成謀國”,在民間的口口相傳中,甚至有話本故事將其稱為百年不遇的“仁心義氣”。但同時,也有部分史書稱其為“亂國法紀之始”、“包藏禍心之舉”,以至於後世的官方與民間始終沒有對顧霄霆這種行事風格有一個統一的定論。
不過無論如何,此時身在前線的顧霄霆可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更沒有理由去考慮後世的人們對自己的評價,他現在心中所想,全然都在即將到來的,自己的父親對自己臨陣議和一事的處理結果上。
顧霄霆、葉玨、越朗三人迎風策馬而立,身上的甲胄隨著各人不時的動作互相摩擦,發出清越的砉然之聲,竟是十分悅耳。
良久,直到目力所及再無北戎兵馬的身影,身後的焱朝將士也都盡數退入城中,顧霄霆終於開口道:“我今日舉動,實在不好說到底是福是禍。依照以往成例,在外統兵征戰之將帥,需每日向帝都呈報戰事情況,六百裏加急之下,不出三天,我今日與北戎議和之事便會為父皇和朝臣所知。倘若朝臣群起攻訐,隻怕父皇也不好與臣民交代,到時候恐怕就要拿我開刀,你們二位雖是我秦王府屬臣,但與此事毫無幹係”
葉玨劍眉一挑,原本眯起的細目陡睜,不由得提高了自己的嗓門:“這是說的什麼話?自入秦王府供職以來,我就沒想過要置身事外,上將軍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此番莫說上將軍行事算不得有所差錯,即使是真有不妥之處,咱們也該並肩子上才是。
“況且我就不信,陛下為開基立業之英明君主,豈能不知道戰和之事原本便不能拘泥,能為國取利才是上策,至於別的,縱然說的再好聽,損了國家元氣,在我眼裏,那也不算是什麼可行的法子。”
顧霄霆似是早知他會如此說,微笑搖頭之下又道:“天底下不是什麼人都像是君鏑你一般,在有些人眼裏,能夠借機扳倒我這個秦王,甚至能夠以此為由扳倒大將軍府,那才是重中之重。在那些人心中,什麼將士浴血,什麼國家元氣,什麼兵凶戰危,都是所謂的‘細枝末節’而已。”
越朗此時倒是拿出了幾分書生的風雅之態,在馬上搖頭晃腦地道:“這事上將軍實在不必太過擔心。上將軍是皇子之身,縱然此事有違成規,但想來也不至於有奪爵之虞甚至性命之危,了不起閉門反省一段時間罷了。再說君鏑身為副將,未能勸諫主將,坐視上將軍犯錯,最多暫且閑置不用便是了,隻是在下身為監軍,蒙聖上大恩,然而到得兩軍陣前,外不能退敵軍,內不能製將軍,隻怕是要大大的不妙。”
顧霄霆和葉玨齊聲笑罵,想來原本三人便交情匪淺,尤其是葉、越二人身入秦王府後,一直以來都是同進同退,又豈能在這件事上眼睜睜看著越朗獨自頂罪?何況此時三人為同僚,共同參加了同一場大規模會戰,葉玨、越朗二人即便想要置身之外,恐怕也無甚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