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未婚夫(1 / 2)

崔瀅特意跑一趟縣城,為的是打聽盲道人口中所說的“亂世”。

流寇亂民的事情,年年都鬧。不是此地,便是彼地。大周朝自立國開始,便沒有個從頭到尾都太太平平的年頭。可這些鬧事的亂民從未成過什麼氣候,很快就被官兵鎮壓下去。

她在王府養尊處優,對這些遙遠而細小的事情,自是沒什麼感觸。身邊的世家小姐公子,更是很少聊起此類話題。

從盲道人口裏,她才第一次知道,原來朝廷邸報中那幾行簡簡單單的文字,“某地民變”,“流寇躥於某處”,“某路陷州縣若幹”,“數月平亂”等等,落到現實,竟是如此酷烈慘厲的情形。

不由得心驚起來。

從她的前世記憶裏,幾乎搜尋不到這場民變的消息。可見亂事定然不會持久。然而她如今身處昌縣,並非王府所在的青州。昌縣有沒有被流匪攻擊,她前世可是毫無所知。

昌縣是下縣,縣令品級為從七品。得知東陽王府郡主來訪,縣令不敢怠慢,親自迎了,正廳奉茶。

“漾州流匪?郡主深閨嬌質,竟也聽說了這等駭人聽聞的消息?”縣令搖頭道,“昨日有邸報到,說是流匪連破三城,如今聲勢已達五六萬人。好在他們一路北上,昌縣非他們必經之路。郡主若是害怕,不如我送些鄉兵過去,護衛郡主周全?”

崔瀅不假思索,謝絕了他的“好意”——她此前在田莊,與村人聊天時,已聽說了這裏頭的貓膩。

所謂鄉兵,本該是每裏抽健壯民丁五名充任。然而家裏有錢的,可花錢脫役。縣裏官吏或是低價雇請乞丐充抵人數,或是徑拿獄中罪囚頂替正丁,使得鄉兵人數比在冊少一半以上,且全是些老弱病殘,不法之徒。

把這些人弄去田莊,她可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縣令送她出去時,又笑道:“忘了告訴郡主。下官收到兵部傳檄,朝廷已派大軍前往征剿。安遠侯府的小蕭將軍拜做先鋒,不日就要借道本縣。小蕭將軍專程派人送了信來,謝下官對郡主的照顧。下官照顧郡主,本是理所應當。小蕭將軍這份感謝,倒讓下官有些摸不著頭腦。”

崔瀅站住腳,低聲道:“讓明廷見笑了。王府與侯府,有婚姻之約。”

她倒是忘了,安遠侯非世襲罔替,到蕭明顧這裏,原該降一等,成為安遠伯。就因本次征討流匪有功,蕭明顧才能承恩襲原爵。

她前世就沒見過這位遠在京城的未婚夫婿。他襲爵的消息傳來,庶妹來恭喜她,她也興趣缺缺,並沒真正往心裏去。所以直到縣令提起,這才影影綽綽想起,還有這樁事。

不過,也就這樣了。

兩年之後,蕭明顧便會知道她並非真正的王府千金,退婚退得十萬火急,幹淨利落。

崔瀅對這位素昧蒙麵的未婚夫毫無興趣。雖然聽到他的消息,卻過耳即忘。

作別縣令後,又去了回春鋪,常大夫正在鋪子裏坐診,見了她來,忙施禮請進。

崔瀅笑道:“常大夫,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與你商議。社日將近,莊上有個比賽,想請大夫去做個判官。”

“小人隻會看病,不會做判官。”常大夫笑道,“難道郡主所說的比賽,是擇藥,或是開方?”

“兩樣都不是。卻是識字比賽,其中一方,常大夫也認識,便是唐家的大郎。”

“唐大郎?”常大夫奇道:“我上次見他,他還一字不識。如今進學了?就算進學,短短十來日,能認得幾個字,還能與人比試了?”

常大夫一生行醫,見慣世人百相。對這聰敏誠懇的少年頗有好感,捋須笑道:“郡主說個時日,我必去的。倘是大郎真有進益,我也不吝敝帚,便收他做個記名弟子,教他些淺顯醫術。”

崔瀅歡喜,笑吟吟道:“那我替大郎謝過大夫了。”

常大夫又好奇問道:“以前隻見過角鬥比試,拳腳比試,作詩作賦的比試。這識字比試,難道是像學堂一樣,考描紅背誦嗎?”

崔瀅神秘一笑:“這個,可就容我賣個關子了。大夫到時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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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以後,便是秋社。

孩子們回到家裏,自然把識字比賽當做一樁大事,在父母兄弟姐妹間宣揚。因此莊上都知道了,夫子教的孩童,與郡主教的唐大郎,要在社日之上,當著孔夫子畫像,一決高下。

原本要請社戲的,這下子連社戲錢也省下來。

社日當天,莊裏一切活計都停下來。田裏不再有犁地的牛,耕田的漢子,屋裏婦女停下針線紡車,兒童更是早已成群結隊。

莊頭帶著全莊男女老少,在社樹下祭了土地。眾人圍著臨時搭建的戲台子,席地而坐。家家戶戶拿出自家釀好的社酒,就著郡主賜下的社飯社肉,歡笑喧天,等著看今年這一出“認字奪標”的新花樣。

黃桂兒領頭,帶著二十個孩子站在戲台東邊。孩子們從沒經曆過這樣的場麵,有人緊張,有人興奮,有人臉色發白想開溜,有人東跑西跑不停歇。全靠黃桂兒帶著幾個心腹維持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