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大婚(1 / 2)

十月十七,吉日吉時。

因著是皇帝賜婚,靖北王府的喜娘乃是宮中女官。

將內室裏的物件備好,女官朝靠坐在床榻前一身紅色喜服的男人躬身行禮,帶著一眾婢女安靜地退下。

出得內室關上門,不僅那領頭的女官鬆了口氣,婢女們更是瞬間放下了懸在半空的心,開始湊近彼此小聲咬耳朵。

“楊大人往日裏一派淡淡的模樣,沒想到這麼襯紅色,這一身喜服真真讓人移不開眼睛!”

“可不是嘛,之前聽書房當值的姐姐說過,楊大人笑起來可真真是眼顰春山,當時我還不信,如今看來呀……”

“雖說是皇上賜婚,但親王殿下和楊大人著實般配的緊。”

“傳聞親王殿下不是個好相與的性子,況且楊大人他……”

“誰給你們的膽子妄議貴人!噤聲!”聽到這裏,女官轉身冷聲橫眼身後的婢女,揣在袖子中的手緊了緊,轉頭朝著廊外走去,“還不快跟上?”

聽著傳入耳中的竊竊私語聲,床榻邊原本閉目養神的男人睜開眼,手指撚著金絲團扇的長柄,扇子上綴著的流蘇珠串碰撞發出細碎的響聲。

輕嘖了一聲,楊晏清將那素麵團扇隨手扔到一邊,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

早知道成親是這麼累人的一件事,當初就不該答應小皇帝走這麻煩的明媒正娶。

此時已經是天色昏沉,內室裏燃著兩根紅色的喜燭,楊晏清借著燭光環視四周,懶懶打了個哈欠,彎腰攥住床上紅色的喜被一展,嘩啦啦掉出不少紅棗蓮子栗子花生仁。

楊晏清懶懶地垂下眼皮,頗為無語地看著散落一地的幹果。

他和蕭景赫兩個男人,是能早生貴子還是能連生兒子?

已是亥時,楊晏清也沒有等喜房另一個主人來的意思,抬手脫了大紅金絲繡紋的外袍隨手搭在一邊,剛轉過身,便對上了一雙烏黑深邃的眼眸。

蕭景赫推門的手一頓,長身玉立在門邊,視線從喜燭掠過旁邊桌案上的合衾酒,再到床榻上淩亂的喜被和滿地的幹果,最後停在了內室裏在大婚洞房時自顧自脫了衣服準備就寢的楊宴清身上,眉頭蹙起,臉上浮現出不讚同的神情。

楊晏清轉過身,眼神有些意外地看著門邊身著九章袞冕的親王。

蕭景赫似是斟酌猶豫了一瞬,反手關上內室的房門走過來,端起桌上的合衾酒倒了兩杯,將其中一杯遞給楊晏清。

“楊……先生。”

男人似是在唇齒間斟酌了稱呼,嗓音低沉中帶著一絲冷,楊晏清的睫毛微微一顫,抬眸看過去的時候跌入了一片沉靜的墨色裏。

蕭景赫將手中的酒杯朝著楊晏清的方向近了近。

楊晏清接過酒杯,近距離感受到男人身上冷冽的氣場,心中有一根弦被微微撥動讓他忍不住想去扒拉眼前這個一本正經的男人。

看看這身正統冕服下藏著的,是個怎樣的寶貝。

他的手指摩挲著酒杯邊緣,忽而笑開:“多謝王爺。”

這是蕭景赫第二次見楊晏清笑,眼前這個人明明長著一張儒生正統的臉,行為舉止皆被當做當世儒生標尺,隻是一笑,五官中的風流之氣便滿溢出來,青年眉骨上勾勒出的一支殷紅梅花霎時間綻放開來,滿室欣喜。

蕭景赫的喉結動了動,眼神晦暗。

喝了合衾酒,杯身上纏繞著的紅色絲線在桌子上蜿蜒出曖昧的弧度。

楊晏清抬眸看著蕭景赫。

自先帝駕崩,年僅四歲的太子在兄弟叔伯的虎視眈眈下登基。帝師楊晏清肩負教導天子攝理朝政之責,不結黨,不收徒,在小太子蕭允登基同年接管詔獄,立鎮撫司統領錦衣衛。

此後五年,先帝遺留三位王侯兄弟先後因謀逆伏誅,皇子中除安分守己退居封地的七、十一皇子以及遠嫁草原的兩位公主,其餘參與謀逆造反者相繼被捕,屬於蕭氏王族的血在鎮撫司的昭獄石板上層層疊疊出陰寒刺骨的暗色,京中百姓甚至偶爾能在夜深人靜之時聽到從鎮撫司處傳來的呻|吟嚎哭。

因著這種不留絲毫餘地的手段,楊晏清向來被朝中老臣詬病忌憚,在茶樓書肆的說書先生嘴裏也算不得什麼純良忠臣。

蕭景赫是如今大慶朝僅存的一字王,戰功顯赫威名遠揚,靖北王一脈幾代鎮守邊疆,從不參與內閣朝政,更遑論謀逆——若是真說起來,名聲越過名為權臣實則被稱為瘋佞的楊宴清不知道多少倍,然而就是這樣位高權重的親王,錦衣衛遞上來的情報裏,卻寫著靖北王蕭景赫貪|汙軍餉疑似私囤精兵於邊境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