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工作好啊,隻要中國人還拉不下麵兒,你就一直有活幹。”
七月天兒,破捷達。
過個上崗下坡,車後屁股抖上三抖,陸寧坐在車後排,叼在嘴裏的煙差點掉下去。
放平時司機這麼跑活,開車,他早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開罵了。
可此一時彼一時,從市區到王鎮,這師傅要價是最低的。人嘛,在錢上省了,別的地方就得忍忍。
陸寧往車窗邊靠了靠,從兜裏掏出打火機,把叼在嘴裏的煙點著了,“我這什麼好活,不過一個出麵給客戶擺和頭酒的中介。”
兜裏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陸寧也沒多少閑心思和司機老大哥聊上一番他的事業,他一邊回客戶王鵬的消息,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回著司機。
回完客戶,陸寧朝車窗外看了一眼。
南方的天,黑得早,晚上七點多路兩邊的風景就已掩於夜色之中。
車窗外刮進來的風裏裹著熱氣,熱氣撲臉,陸寧低頭看了一眼放在腳邊的西瓜。
真想吃了。
不過也就是想想而已,他還得用這西瓜做敲門磚呢。
車拐了個彎,主駕駛上的司機是個嘴閑不住的主兒,或許是半年也拉不到一個老鄉的緣故,話賊密。
“我看你拎著大包小包的,這怎麼你們道歉公司下鎮服務還得帶點禮啊?”
陸寧聽著司機那一口子地道的東北話,幹笑了一聲,然後詳明細說道:“我說哥啊,我現在這個身份,和去婆娘家請媳婦的傻小子沒什麼區別,我不帶點禮去,人能讓我進門嗎?”
司機砸吧砸吧嘴說:“也是。”
“那你在這道歉公司幹,可不劃算,自己掏著腰包當著三孫子,這不純有病嗎?”
“可是唄,正常人誰幹這活啊。”陸寧順著司機的話茬,往下說,他也懶得跟他強些什麼。
忍得了別人忍不了的屈,賺得了別人賺不了的錢,這就是一間道歉公司的生意經。
不過這些虛頭巴腦的大道理都是陸寧自己說服自己的話,真正讓他進了沈安道歉服務公司的原因,就一個字,窮。
17年剛畢業那會,農村底子出身、三流大學畢業的陸寧想在嘉市紮根,那靠嘴吃飯就是最適合他的營生。
陸寧進沈安的公司麵試,起先,他也覺得道歉公司不像什麼正經的行當。
可沒兩天,他就直接去報道了。
歸根到底,還是年輕,別人隨便忽悠兩下,說個高底薪高提成就過去了。
這一幹,就是四年。
陸寧這人就一把賤骨頭,久而久之的,不情願的位置就給了他一種情願的人生。
陸寧把煙頭順著車窗扔了出去,追溯得有點遠了。
當下這捷達正奔馳在鄉間小道上,司機大哥一腳油門摟到底兒,越是道窄越是猛。
兩人的素質,彼此彼此。
從小道拐上大道,過了個紅綠燈口,司機踩了刹車,“是不是這地方?”
陸寧忍者幹噦,抬頭看了一眼,眼麼前的小二樓就是上回他和王鵬來的地方。
沒找錯。
收回視線,陸寧舉著手機,掃著車前麵掛的二維碼,“八十,轉過去了。”
“不對勁哈兄弟,是一百八不是八十,你上車前,咱可是說好的,我這半道要是撿到人了就收你八十,沒撿到人嘛就一百八。”
陸寧一怔,他盯著麵前老實巴交的臉看了一會,然後差點幹噦到他臉上。黑車司機不愧是黑車司機,扯屁都一個頂三,這些話他上車之前就沒聽他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