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聽完易琉雲的一番話,寧辭恩心中多少有些數了。顏盡歡這麼多年來,怕是已經不甘心隻做個傀儡宗主了。依寧辭恩對她的了解,她對她那去世多年的爹也沒有太深厚的感情,不至於為了一柄鬼王留下的玉如意,調了那麼多人力去接這麼一樁生意。
而且要尋一個背後有龍紋胎記的人,聽起來是很容易。但寧辭恩太清楚這個人在找什麼了,這枚龍紋胎記在少年十五歲以後便會消失,而且近幾十年來出了好幾個吉年,這麼尋起來就好比大海撈針。
這個人,怕是不止許了玉如意這麼一個好處。
從自家宅子出來後,寧辭恩便叮囑宋泊安去了冥雲宗後,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哪怕她隻是眨下眼睛也要好好看著。不得不承認,在察言觀色這檔子事情上,自己遠不如宋泊安。
“哪一句在撒謊?”寧辭恩問道。
宋泊安想了一下他和顏盡歡短短幾句話的過程,“你問她為何生意不好,以及是否見過你的老仇人。”
“何以見得?”
倆人在來時路上,寧辭恩多少跟宋泊安說了些顏盡歡的事,讓他在心裏有個了解和判斷。按著他的說法,顏盡歡這人從小便備受溺愛,現在即便隻是個無實權的宗主,也是無法摒棄自己骨子裏的那份高傲自負。先前在顏府裏,即使她確實是有幾分畏懼寧辭恩,答話時卻始終把眼神放在他身上。
但是當寧辭恩問到生意和老仇人蹤跡時,從宋泊安站的位置剛好看得清清楚楚。
顏盡歡不僅眼神有過極快的、轉瞬即逝的慌張,放在小案幾後麵的手,也不自然地撥弄了一下羅裙上的飄帶。但都被她很快帶過去,若不是一直全神貫注地盯著,很難發現。
寧辭恩聽完,嗬嗬冷笑了兩聲,“有意思,顏盡歡還長本事了。還有別的嗎?”
“沒了,不過我覺得吧……”宋泊安尋思了片刻,“我感覺顏宗主對你的愛慕說不定是真心的,她看你那眼神,真是柔情似水滿眼桃花。反觀你,對人家是不是太凶了些?”
他這話說得認真,完全沒有平日半點的戲謔意思。
此話一出,寧辭恩臉上的顏色瞬間變了好幾個色。先是征愣,又露出一絲不悅,最後還是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拍拍宋泊安的肩膀,“她一個八百多歲的女鬼,我一個二百來歲的俊朗郎君,不合適吧。我看她對你有些興趣,不如現在我們掉頭,本座送你去顏府吃香喝辣?”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宋泊安連連擺手拒絕道,想想顏盡歡那一身薄紗長裙和舉手抬足的媚勁兒,頭搖得像個撥浪鼓,“謝謝祖宗了,我無福消受,不了不了。”
兩人目光交彙,相視一笑。
因著還要等冥雲宗尋人的消息,不得不繼續在茂州待上幾日。
第二日一大早,宋泊安就出了門去。這茂州城的食肆和酒樓,都是以辛辣為特色的菜肴,領教過一次後他實在是吃不慣這味道,還是自己出去尋些幹糧的好。
他記得昨天回來的時候,不遠處有家糕點鋪子,他還特地往裏瞅了幾眼。裏麵桂花糕、翡翠糕、棗泥酥各色糕點琳琅滿目,甚至還有跟盈州城裏差不多的酥餅。看到那酥餅時,他就想起當時劉大哥的救命之恩,以及因為這塊酥餅報恩,在山裏碰到了帶自己過上好日子的寧辭恩。
這麼回憶了一番,他突然就特別想吃這酥餅,順便再給寧辭恩買上些糖糕。
於是他早早出了門,尋思著來回很快就回來了,便也沒說一聲就匆匆去了糕點鋪子。
出門左拐路過一家成衣店和一家餛飩鋪,走到巷子尾然後再右轉瞅著一家順星酒樓,挨著的二層小樓便是了,來回腳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宋泊安買了酥餅和糖糕,又在旁邊酒樓給寧辭恩買了幾個葷菜,兩手拎得滿滿的,腳下也加快了些步伐。
按著他來時牢牢記著的路,過了前麵就進了小巷子,再拐上個彎走上幾步便能到了。
可真的當他進了巷子走到一半時,才覺著好像哪裏不對。他慢慢地轉了一圈,仔細看了看四處環境,在腦子裏回憶了一下來路,這才覺著哪裏不正常。
成衣店和餛飩鋪子不見了,眼前這巷子很像來路,卻又不是來路。
宋泊安疑惑,明明不遠也不複雜的路,難道自己無意間走錯了路?於是便又壯著膽子,往前走了一段距離。
正當他摸不著頭腦時,前路走來一中年婦女,穿著身帶補丁的破衣衫,胳膊上挽著一隻同樣補了又補的菜籃子。瞧著宋泊安站在原地左顧右盼,不等他上前問路,婦女便主動問道:“這位公子可是走錯了路,尋不著家了?”
宋泊安點頭:“這位大姐,這條巷子裏明明有個餛飩鋪子,怎的找不著了?”
婦女聽完,掩麵笑道:“公子走錯路了,您說的巷子呀,在旁邊呢,我領你去吧。”說罷便要領著宋泊安去尋他說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