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瑟瑟,黃葉瀟瀟,卷落在碧羅裙邊。
宛苑穿過廊簷,院門外打盹的小丫頭立馬坐直身子,喚了一聲:“宛姑娘。”
宛苑頷首,正要入內,那小丫頭不機靈,身子往門邊斜了斜,堵住去路。
侍女湘弦豎起柳眉發作:“還不讓開?我們姑娘是世子的未婚妻,什麼時候入內還要通報?”
小丫頭低下頭,囁嚅回話:“是金姑娘在裏麵。”
宛苑不讓湘弦和她吵鬧,平平淡淡:“我知道了。”
小丫頭連忙讓開路,心裏還在咂舌:宛姑娘真是好忍性,自己即將大婚的未婚夫和旁的姑娘在屋子裏,也半點不動氣。
宛苑入內,看見院裏新添了一架秋千,這裏原先的一叢紫□□花,原本開的正好,已經被刨了。
因為舊菊花占了新秋千的地,自然要除掉。
宛苑觸景傷情,心裏不知多不痛快,但也沒表露。
裏間有嬉笑之聲,幾個侍女全在內室,圍著她未婚夫席秋舫和金靈均。
金靈均言笑可親,不知說了什麼,逗得侍女都笑起來。
席秋舫也笑了,神色快活,前所未有的開心和放鬆。
宛苑一時愣住。
她做了席秋舫三年的未婚妻,從未在他臉上見到過這種輕鬆愜意的笑意,連向來冷清的眉眼都舒展開來。
侍女看見她來了,都規規整整的退開,金靈均含笑起身,和她解釋:“宛姑娘,今日世子犯了頭痛,侯夫人才請我來,陪秋舫……世子說說話,眼下正要離開。”
宛苑道:“有勞金姑娘,我代秋舫謝你。”
宛苑是席秋舫名正言順的未婚妻,陪他走過這風雨飄搖的三年,坐穩了世子之位。又替他服侍病母,二人婚期隻在一月之後,自然有資格以女主人的身份道謝。
金靈均毫不在意,目光溫柔,落在席秋舫臉上:“為君之故,不辭辛勞。”
而席秋舫回以溫柔,眼神纏綿,望進金靈均眼裏。
他二人情深義重,宛苑反倒像一個外人。
金靈均沒有過多糾纏,告辭離開,宛苑才發現,席秋舫還沒有更衣。
宛苑柔聲道:“秋舫,昨夜我說過,今日是我祖母大壽,你要和我一起去給她老人家祝壽。”
席秋舫麵上浮現歉意:“抱歉,我一時忘了。”
他抿抿唇,深覺自己做的不好,想要再次道歉。
這數月來,他在宛苑麵前,一直很不自在。和與金靈均在一起時的恣意灑脫,截然不同。
這樣天淵之別的神態,讓他幾乎判若兩人。
侍女春櫻把藥端來:“世子也不是成心,天還沒亮,世子犯了頭疾,一直折騰到現在,大夫來瞧過也沒什麼用。後來,請了金姑娘過來說話,世子才好些了。更衣也不急,您先把藥用了。”
席秋舫看著黑沉沉的苦藥,麵露難色。
春櫻笑著勸:“您要不吃,金姑娘又要擔心。世子,金姑娘天不亮,就來照看您,您也心疼心疼金姑娘,讓她回去歇個回籠覺。”
席秋舫歎口氣,把藥汁一飲而盡。
春櫻這才滿意,服侍席秋舫更衣。
宛苑雖與他是未婚夫妻,但素來守禮,因此在廊下等候。
湘弦氣鼓鼓道:“當初春櫻背地裏中傷姑娘,說姑娘與秦公子私相授受,世子才把她趕出府,發配嫁人,現在倒好,又叫她回來。你看她方才輕狂的樣子!她本來就和姑娘有嫌隙,現在回到世子身邊,還不知怎麼編排姑娘呢。”
宛苑輕道:“噤聲。”
湘弦閉嘴,心裏憤憤不平的想:
不管怎樣,姑娘才是世子名正言順的未婚妻,陪世子守孝三年,還曾救過侯夫人的命,這世子夫人的位置,也隻有她家姑娘有資格坐得。
席世子要是想退親,說破大天,也是忘恩負義。
就憑這個,席世子也不敢退親。
宛苑心無雜念在外等候,春櫻冷不丁闖出來,慌慌張張的撞到她身上。
春櫻隻叫人去請侯夫人和金姑娘:“腿腳快些,世子頭疼的厲害。”
宛苑被湘弦扶住,忍下手臂疼痛,正要入內,卻被春櫻拉住了手。
湘弦抬手拍了春櫻一掌:“放肆!還不鬆手?”
春櫻偏著頭:“世子每次見到宛姑娘,頭疼就更嚴重。宛姑娘怕我們貼身侍奉的不盡心,也想往前擠一擠,就不心疼心疼世子嗎?”
這話直指宛苑,指責她想在席秋舫麵前獻好,卻不顧他的病情。
可她宛苑豈是向男子獻媚邀寵、渴求憐惜之人?!
宛苑還沒開口,侯夫人趕來,攔下她來:“娘的好女孩,苑兒,你看今日他是去不成了,隻能告罪,不如你先去賀壽,改日娘必定押著他,去給你賠罪。”
宛苑平息心神,不與長輩爭鋒,道:“我隻是擔心秋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