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睡著的人還沒醒來,發燒又蓋著棉被,額頭上捂得全是汗。
厲雲疏隻看了一眼,確定人沒死之後便悠哉提著鍋去洞口煎藥了。
生火,倒水,倒藥,一氣嗬成,接下來就是等著藥熬好了。
洞口之外往前五步,便是風聲冽冽的斷崖,到崖底約莫二十丈。厲雲疏站在懸崖邊上,往左看了一眼亂石嶙峋的山路。
從昨夜君問雪的反應來看,他沒有修為。不能禦劍飛行,隻有從赤荒山爬上來,繞過第一個山脊之後,才能到達這個山洞。
他在未亡城見到的那幅畫,畫中之人顯然就是君問雪。懸劍派的弟子如此大張旗鼓的找人,倒沒有撒謊的必要。
既然懸劍派的人說是他家少主的新娘子,那君問雪也得是個坤澤才行。
可坤澤都是十六歲才會分化,看君問雪那樣子,最多也就十二歲的年紀。懸劍派怎麼篤定君問雪日後必定會分化為坤澤?
再說童婚這種事,無論放在何處都是無恥至極。十方劍宗居然將一個十二歲的弟子送去懸劍派給人當新娘子,真是越活越不要臉。
憑他對十方劍宗的了解,估計是和懸劍派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
這些人嘴巴上說著降妖除魔,濟世救人,背地裏把一個孩子當做利益交換的工具,真是當之無愧的賤宗之首。
……
君問雪實在熱得受不了,迷迷糊糊睜開眼,抬手將身上的棉被掀開之後才覺得活了過來,熱汗淋漓癱在床上喘氣。
待呼吸順暢之後坐起身來,看清楚自己躺的地方是這山洞內唯一的床,暗自慶幸。
還好他運氣好,厲雲疏並非是十惡不赦之人。
不過他頭暈乎乎的,全身還在發燙,似乎是受涼了。
一陣難聞的藥味飄來,君問雪聞到之後直想吐。
他吃藥多年,對藥材也有些了解,飄來的藥味其中三種藥材,桑葉,桔梗,鉤藤,都是用來治風寒的藥物。
隻是這味道聞起來,好像是藥煎糊了……
他拿了一件厲雲疏放在床邊的衣服穿上,走出山洞時便看見厲雲疏正站在懸崖邊上。
墨色長發被風吹得四散飛舞,腰間的獸皮腰帶隱隱帶著冷光,將外衫緊緊束住。這樣的穿衣習慣,倒是像極了劍修。
四大宗門中,其三的宗門皆是追求道法自然,修煉也好,生活也罷,求的都是順其自然,連衣服都是寬大的袍子,寓意自在。
但是以十方劍宗為首的劍修不同。各個劍修宗門都有各自的門規,大到修煉獎懲,小到用膳洗澡,層出不窮。服飾上也一套規矩,其中一條便是衣不可亂。
但凡劍修宗門弟子,皆是便宜行事的勁裝配上一條一絲不苟的腰帶。
君問雪莫不做聲盯著厲雲疏挺拔的身姿看了半晌,又低頭看了一眼又瘦又小的自己,明明已經吃了很多藥,看了很多大夫,卻沒人能治好他的病。
糊味越來越濃,君問雪有些害怕地輕咳一聲,小心翼翼道:“厲雲疏,那個……藥煎糊了。”
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厲雲疏才想起來他還煎著藥。
厲雲疏。曾經隻有一個人會這麼一板一眼地喊他的名字,那就是尹千秋。其他的人大多喊他厲宗師或者厲師兄,後來多有都喊他厲魔頭。
今日突然被一個小孩這麼叫,他竟然覺得有幾分親切。畢竟一個人在赤荒山過了十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他看了一眼隻剩藥渣子的鍋,心裏想:嗬,白忙活了。
他轉頭看向君問雪,他的衣服穿在君問雪身上實在是大了太多,小孩怕衣服拖在地上,將衣擺收起來抱在懷裏,說話的聲音因為生病的緣故有些啞,麵容透著一絲病態。
唯有一雙桃花眼明亮的看著他,顯得有些活力。
那眼巴巴又有些害怕的模樣,像極了狸花貓剛被母貓叼回來的時候。
但君問雪畢竟是十方劍宗的弟子,他即便不殺他也不會對他有好臉色。從儲物空間拿出一包藥丟給君問雪,“既然已經醒了,自己煎藥。”
君問雪沒接穩,藥包“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他微微瞥了一眼目光冰冷的厲雲疏,趕忙將地上的藥包撿起來抱在懷裏,低著頭跑去打水煎藥。
知道厲雲疏不待見他,君問雪也不敢在厲雲疏麵前晃悠。一個人蹲在懸崖邊,守著火堆煎藥。
等了一個時辰之後,一碗漆黑滾燙的湯藥下肚,才覺得安心不少。
往後還不知道何去何從,若是再生病,日子恐怕更難過。
十方劍宗是回不去了,懸劍派的弟子肯定還在找他。等逃婚的風頭過去,他便去未亡城碰碰運氣,興許能找到可以治好他病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