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魚沐浴完還沒有擦頭發,紅燭捧著棉布帕子進來伺候,但一進門就被二人詭異的僵持氛圍給鎮住,一時間進退兩難。
榮時先動了,他從紅燭手裏把帕子拿過來,走到林魚身邊,步伐壓得很沉,唇角輕輕翹起,眉宇間卻壓著深沉的情緒,赫然是不怒自威的掌權者模樣。
林魚蹙眉斂眸,覺得形勢不太妙,他竟然控製不住自身情緒,任憑一身氣勢恣意流蕩。他給林魚擦頭發,林魚都擔心那布料隨時會勒到自己脖子上。
林魚原本是要拒絕的,可身體竟然動彈不得,榮時伸手,她便僵硬。就像小蚱蜢遇到了舉起鐮刀的螳螂,怕得忘了逃,甚至還會主動向前走兩步。
榮時的動作算不上溫柔,那纖細玉白手指按下來林魚頭發被揪的發疼,於是她的頭不由得往他那裏偏移,幾乎蹭上他的肩膀。
榮時的手心有些出汗,迷幻煙的效果被身邊花容玉貌的小妻子無限放大,那淡淡的玫瑰花香味兒縈繞在鼻尖,嬌嫩柔軟的肌膚就在掌下,他渾身僵硬到緊繃,心跳快得喘息都困難。
微微側眸,林魚玉白的耳垂軟軟的,紅紅的,好似豐盈的花瓣,榮時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隻一捏,林魚嚇了一跳,激靈著躲開。
她局促到恨不得原地消失,大了膽子把棉布帕子從榮時手裏抽出來。
榮時自覺失態,掩口輕咳。
林魚這一動,露出半個雪白的肩頭,榮時剛轉身,恰看到,眼神一直,瞬間握緊了拳頭。
林魚迅速滾進被子裏,那一點雪白悄然隱去,隻剩眉清目秀一點小臉擱在枕頭上。
榮時被這副謹小慎微的動作刺激到,當下恨不得把她從被子裏扒出來。然而,上一次林魚在榻上冷情冷麵的模樣又回到腦海,叫他不得不咬牙忍了。
他不想再做任何讓林魚恐懼或排斥的事情。
榮時拿起桌上的涼茶一飲而盡,神思終於清明一點。他也覺得這件事很突然,但阿母的問話暴露了一切——不,她甚至不打算掩飾。
當兒子還能把母親怎麼樣呢。
顧攬月想進國公府,並且是做正妻,所以林魚必須下堂。他這條路已經堵死了,於是她轉頭往阿母這裏開路。
如果今日事做成了,他會多一個妾——顧攬月的丫鬟。顧攬月當日在靈堂前跟他鬧得不愉快,禮賓都很詫異,難免要私下揣測。如果教她得逞,那顧攬月的冷臉就得到解釋,因為他在父親垂危期間,勾搭了她的婢女。
顧攬月必然上門鬧,即便得不到想要的結果,也得到了一個隨時可供威脅的把柄。
沒有官員不在乎名聲,他又下不了手對顧攬月斬草除根,所以這件事能拿捏他一輩子。
榮時的視線落在林魚身上——她依舊是懵懂模樣,仿佛毫不知情。也是,她怎麼會懂。顧攬月會與她合作嗎?顧大小姐心比天高,林魚在她眼裏,可不是合作對手,而是絆腳石。如果真放了顧家人進府,林魚就危險了。
若在往常,他能第一時間意識到不對,並警告顧攬月,可他當時正因顧清和的逝世神思不屬……
這身邊是一群虎狼,在他最難過的時候算計他。
林魚趁著這會兒功夫,飛快的拉著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緊。這嚴實合縫的保衛姿態倒把榮時氣笑了,你當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他忽而問道:“顧姑娘說你上次約見她表示要讓出三夫人的位置。”
林魚豁然一驚。“我沒這麼說……”
但意思差不多。
“是嗎?那我真是欣慰。”
被男人灼灼瞳仁看著,林魚沒來由的害怕。那黑色的眼尾微微挑起,分明怒氣勃然卻又強自壓抑,嘴角抿下去,臉色蒼白,唇珠卻奇異的紅。她頭次發現一個人怒火橫織會這樣豔麗又驚心動魄。
林魚後知後覺他在詐自己,逆反心理被激起來反而沒有那麼怕了。沉思片刻,壯著膽子,演出十二分動情戲碼:“我就是覺得自己可能壞了你跟顧姑娘原定的好事,所以現在想讓一切回到正軌。”
榮時神情有些陰鷙,林魚蜷在被子裏瑟縮,榮時還未如何,她自己便先把自己逼出了哭腔,“我又不傻,我聽人說了三爺分明厭煩我,三年時間,連看都甚少看我,我彈琴讀書,做菜熏香,三爺都視若無睹……既然這樣,為何不教我走呢?早知道,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救你了!我們沒遇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