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失憶(1 / 2)

“林魚,我是你的夫君,我們已經成婚三年了,你忘了也不要緊,我會一直陪著你。”

男人溫柔秀美,清豔的麵龐上有著令人目眩的美玉似的光芒,輕聲曼語,微笑淡遠,仿佛雨後清荷,冉冉亭亭。

“這藥,你還是要按時吃的。”

他纖長的手指托著青瓷蓮花小碗,碗裏滿滿是苦澀的液體。

這是一副讓人一見就能心生好感的皮相,光風霽月,謙謙君子。

但林魚卻並不相信他說的話。

她失憶了,但不代表她失去了判斷力。

三年夫妻總該留下些情感烙印,哪怕腦子忘了身體也該記得,可她沒有,當這個男人靠近的時候,她不僅不覺得興奮,反而手足發冷,脊背一股一股的冒寒氣。

她不明白這種反應是為什麼,卻知道一個正常的丈夫絕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如此發自肺腑的抗拒和抵觸。

她沒有答話,沉墨似的眸子微微動了動,最終還是把視線移向了別處。

屋子西邊放著一個巨大的葵花立身鏡,鏡子中的美人螓首蛾眉,雪膚花容,隻是麵薄唇淡,頗有病弱之感。林魚看著便覺得不對,她總覺得自己其實應該更健康一點。

奇怪,她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半個月前她從昏迷中醒來便發現自己置身高堂華屋,滿目錦繡,遍地華彩。

身邊的人說她是定國公府榮時的夫人。

“榮時?”

十九歲高中探花的天縱英才,當朝最年輕的戶部大員,光耀京畿,簡在帝心,是未來入閣拜相的熱門人選,身若驚鴻,不知入了多少女兒的夢。

林魚在一片溢美之詞中準確找到了重點,那就是眾人普遍認為自己能嫁給他,是僥天之幸,莫大福氣,麻雀變鳳凰也莫過如此。

林魚詫異,難道我很差勁嗎?又疑惑,我這嫁人是高攀?

眾人相視一笑,羨慕中帶點淺嘲。何止是高攀,簡直是拽龍尾巴上天。

翠屏山下誰家女,麻雀落上梧桐樹。

她失憶的事情很快在府中傳開,眾人聞訊趕來,左三圈右三圈的盤問。

一個病懨懨的中年貴婦帶著挑剔的神情歎息:“低微門戶好容易攀上高枝,一落水竟然把高枝忘了。嗬,我活了半輩子還沒見哪個女子能忘掉自己丈夫和婆母的呢。”

林魚心道現在知道了,這是個不喜歡我的婆母。

“那妹妹你還認得我嗎?那些你好不容易學的規矩禮儀琴棋書畫呢?也忘了……可惜,那得重新學了。”

這個女人眉眼促狹,聲音有點聒噪,身邊的人說這是她的二嫂。

原來她還有個不好相處的妯娌。

她懶得多話,失憶後,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用沉默保護自己,任憑周圍人嘈雜一片。

她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碩大的陰謀,一個紅顏薄命,無依無靠的小家碧玉因為種種原因被獻祭給了高門大戶,比如衝喜,比如抵債……話本裏的故事多是豪門千金嫁窮小子,但反過來叫貴族公子娶村姑的,連戲文裏都沒有。

天色擦黑,榮時姍姍來遲。

林魚被人吵得腦仁發疼,正不知如何自處,忽聽門簾珠翠碰撞之聲,抬起頭來,便看到一道鬆竹般的身影。

那華貴而曼麗的暗銀線石青長袍搖曳而下,微垂在暗紅色墨線地毯上,厚重濃豔的色彩裏,一張麵目好似花樹映月,熠熠生輝。

林魚心裏一動,原來這就是自己那個便宜丈夫。

身邊人都告訴她這個丈夫有多麼才智超絕,前途無量,卻沒有人告訴她他長的這般出類拔萃。

他微微皺著眉,長長的睫毛掩映著淡色的瞳仁,視線在林魚身上停駐了片刻便又迅速移開。林魚卻好似被魚叉釘住了似的,渾身緊繃,直到他轉身才放鬆下來。

男人把圍觀她的人散開,又請大夫來看。大夫說她失憶是因為頭受到了撞擊,但更嚴重的問題是她心血虧耗,精神虛弱,需要仔細調養,否則於壽數有礙,至於恢複失憶,則無良方可用,或許明天就恢複了,或許永遠不會恢複。也許身子骨康健了,記憶就恢複了呢?

榮時有些意外,他著實沒想到看著開朗康健的林魚會身體虧空。

連著好幾天,林魚後腦都腫著一大塊,白色繃帶纏著又戴了一頂紅色的紗帽,看上去楚楚可憐。她覺得自己像個紅蓋蘑菇,想動又動不得,隻好被人采走。

這迷茫無助的模樣喚醒了男人的柔情,他每天都抽出時間陪她說話。大夫說,這樣有助於病人恢複記憶。

但這好像很為難他,林魚能察覺到男人在很努力的找話題。這說明他要麼不善辭令,要麼是純粹跟她沒得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