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春末,南國天氣舒爽清涼,柔風微醺,暖陽初盛,天地萬物一片盎然之姿。
商月境內,依山傍水的富饒之地雲陸城。城中最繁華的街道上商鋪作坊林立,行人往來不絕。
街邊一個麵具小攤前靜立著名約莫十六七歲的白衣少年,少年正隨手把玩著一個狐狸麵具,眼睛卻直直瞟向了不遠處的茶舍。此時茶舍中客人稀少,一眼便看見堂前端正而坐的男女二人。少年不禁懊惱地撫額,他們怎麼還是互不入眼的樣子。
唉!少年無奈歎氣,心裏發愁到:這可如何是好?自從下山之時師姐不遵囑咐橫劍殺死山下幾隻小妖,師兄的臉色便臭的足矣。然而這一路任重道遠,同行隻此三人,難道剛開始便要鬧得如此不快?隻是,該要如何讓師兄知曉,師姐性格如此著實是緣由頗深。
偏偏當初入門之時,師父便說過了自己的專屬門戒,“除非查閱妖魔卷宗,否則,不可泄露一字。”什麼都不能說還要化解二人的矛盾,該要怎麼辦才好?
“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蘆!······”
正當愁難之際,恰逢一陣響亮的叫賣聲傳來,少年回頭望去,隻見賣冰糖葫蘆的小販被幾個貪嘴幼童圍住。
看著那一掛晶瑩鮮豔的糖葫蘆,少年隨手擱下麵具,走過去同那小販道:“取兩串吧。”小販應笑著接過少年遞來的銀錢,摘了兩串奉上,並客氣地回道:“謝客官惠顧嘞!”少年望著兩串糖葫蘆,眉心蹙起,癡愣著似陷入了空境。
小販看著麵前愣神的少年,詢問似地晃了晃手中的兩串糖葫蘆。少年這才驀地驚醒,抿了抿唇,自小販手中將兩串糖葫蘆接了過來,轉身向茶館走去。
古舊的一方茶館裏,這個當兒顧客寥寥,便愈發襯得堂前正襟危坐的那兩人過於突兀了些。隻因這二人均是裝扮利落,自進店起便橫眉冷對的靜坐著,明明叫了茶點吃食卻又看都不看一眼,隻顧各自僵坐在那裏。
那名男子梳著道士髻,背著把劍,一身黑衣,樣貌清俊,腰間別著管竹笛。
隻聽男子歎了口氣,望著身旁女子說道:“青玄,師父說過不歸山下皆是尋常小妖,經年聚在山下,得仙氣淨化已無甚殺氣,若是遇到了也不必取其性命。且我們的任務是遁其神,而非屠戮其形。你為何不遵師命?”雖是那小妖猖狂在先,可畢竟奈何不了他們,為何不遵師命。
被喚作青玄的女子穿一襲淡青色衣袍,也背著劍,三千青絲也是齊簪著。那一雙眉眼更加冷淡,膚色是病態的白,此刻正是鬱結心中。聞聽此話,她倏地抬眼,一雙茶色的眸子深沉銳利:“那我下山為何?”便是起身要走。
已行至門外的白衣少年見狀,忙加緊腳步走近二人身前,彎起的眉眼裏附滿討好道:“師兄師姐,我買了冰糖葫蘆,你們嚐嚐可好吃了。”
女子看向少年一眼,淡淡道:“不用了。”一襲青色衣袍便飄然而去。
少年蹙起雙眉,神色頗憂地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座上的黑衣男子無奈掏出一角碎銀擱置桌上,起身拍了拍這位煞費苦心的小師弟肩膀,笑容些微苦澀的同他說道:“好了,子衍,你喜歡便吃罷。”亦執劍離去了。
少年歎氣垂下眼眸,將糖葫蘆放在桌上也緊步隨了上去。
行至店外的黑衣男子停步立於道旁,回眸向著不歸山方向,心裏憶起了下山前夜師父喚自己的一番談話。那晚涼亭下恩師諄諄教誨:“孟瞻,為師三個徒弟裏你最有悟性,子衍最有靈性,但你們還是有些仁慈。唯有青玄,她的決絕可以彌補你們這一點。為師也不知這於她是好是壞,隻能告訴你,作為大師兄,你要有擔當。出門在外,你要保護他們,督促他們,盡一個長兄應盡的責任。”
可現在他真的不知道能否做好這個大師兄,能否完成師父的使命了。一開始便這樣,且以這些年他對青玄的觀察,她的防備、冷漠,她的絕對······
少年隨後趕至,看著神情憂患的師兄,知他是在為師姐的事情煩憂。思量再三終是緩緩開了口,卻也隻是同他說道:“師兄,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過往。”男子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
是了,每個人都有過往。他們三人雖然不同,卻又何嚐不是同病相憐之人,那樣的青玄一定有著她自己的苦楚。思及此,男子驀然釋懷,拍著少年肩膀道:“走吧,去尋你師姐。”
卻是直至夜色無邊,整條街眼看著都寂了,也未尋到青玄,竟也感應不到。二人均有些急了,私心想著:不會自己離去了吧,又或者遭遇什麼不測?
一籌莫展的少年仰天長歎之際,忽得就愣住了,那從遮天雲層後探出來的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