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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天氣還有些燥熱,傍晚的紅已經從天邊透出了一點。國慶的假期剩下尾聲,栽著梧桐的道路上劃過去幾輛單車,上頭的學生互相笑鬧著說話,一拐彎停到盡頭的甜品店門口。
玻璃門牽動風鈴的聲音傳來,林千辰挑了兩盒泡芙,在甜品店的櫃台前付賬。他微側了側眼,覺得走進來那群學生的校服實在眼熟,走出去了店才想起來,這就是他們學校的衣服,過幾天他還得親自套上身。
林千辰留在c市的時間不長,從小就跟著自己叔叔學畫畫,國內外兩頭跑,畫得有些雜。隻在高一的時候去市一中報了道,第二天就搭飛機去外地集訓了,最近才得了空回來補文化課。
繪畫藝術對林千辰而言,仿佛天生就有一種吸引力。就比如他第一天見到這位那位叔叔,被那人笑著用手上的顏料糊了一臉,花了好半天才洗幹淨。林千辰卻沒有生氣,平靜地擦去了滿臉水珠,還嗅了嗅領口處沾染的水粉香。
他叔叔付燁站在陽光落進來的位置,襯衫的扣子解到了第三顆,袖口半卷不卷地搭著。他下巴上的胡須還沒來得及清理,冒出來紮人的青碴。明明是一副不修邊幅的邋遢模樣,林千辰卻也不嫌棄,反倒覺得這和他遇見過的長輩都不一樣,從心底生出了一種莫名的親切與信賴。
林千辰朝付燁走過去,不經意間看到他身後擋住的畫板。上麵用水粉畫著一個滿眼笑意的小男孩,是不久前在餐桌上吃飯的他。
林千辰站在甜品店外的樹蔭下,還沒把市一中的校服品出味兒來,外衣裏的手機就震了兩下,屏幕上顯示是堂妹林雨的電話。
“哥哥!桂平街的甜品店開門了嗎開了嗎?你妹要在家裏的沙發上餓死啦!”
“沒開。”林千辰看著自己手裏的泡芙,故意逗小姑娘,“你自己叫外賣吧。”
“我好不容易盼你回來一次,竟然還要吃外賣!”林雨撇了撇嘴,拉長聲音說,“不要被我發現那家店開了門——”
“買到了。”林千辰忍著笑,晃了晃塑料袋,讓林雨聽個聲,“我現在離家有點遠。客廳放了曲奇,餓了你就自己吃。”他走過馬路,撇見對麵人行道上一抹熟悉的影子,挑了一下眼,笑著對電話那頭說,“我好像看到我們學校的學神了。”
“你說許學神嗎?”林雨想了想,咬牙說,“我們在一中想偶遇人家都不行,你到底什麼運氣,怎麼在大街上走都能撞到他!”
“對,就是那個你和我念了好多次的——靠!”
林千辰話說了一半,就看見對街那抹清瘦的人影晃動了一下,隨後直挺挺地倒在了人行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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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卿醒來的時候,黃昏的暖意已經鋪滿了醫院的落地窗。
他沒戴眼鏡,這會兒視線有些模糊,頭腦的缺氧也剛剛緩過來,辨認了才兩秒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
許卿動了動手,針管牽動的疼痛感即刻傳來。他抿了一下唇,微抬起身,發現這間單人病房裏還坐著另一個男生。
許卿沒有出聲,眸光不動聲色地看過去。男生穿了件白色的襯衫,坐在病房的木椅上,脊背緊貼著椅身。他微低著頭,窗欞外的光從他的眉眼開始,一路落過脖頸流暢漂亮的線條,最後停留在他握著筆的手上。
他手上是一張醫院記錄用的紙張,鉛色在上麵隱約勾勒出一朵玫瑰的輪廓。
“你醒了?”林千辰注意到不遠處的目光,放下問護士要來的紙筆,起身走了過來。他看了看許卿紮著針頭的手,發現沒有往外冒血,才繼續開口說,“我剛剛看見你走在街道上……忽然就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