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手提了普通市場裏賣鍋碗瓢盆用的上的紅色塑料袋,看樣子重量還不輕,那人歇了會兒手,微微偏過頭叼了煙點上。齊敢腳下稍微頓了下,眼睛徑直瞪著後頸處那個顯眼的紅黑色蛇頭。昨天慌忙之中他還以為是掛彩了,一直想著提醒提醒,後來吃烤串的時候他才確定那是條蛇頭,現在這蛇頭就在前方五米處。
不會有哪個腦殘能紋這樣腦殘的蛇頭了,他敢肯定就是那貨。隻是,dp那麼大事一晚上就放出來了?還出現在這裏?
蛇頭還格格不那麼入地提了鍋碗瓢盆,要燉誰呢?
來自多年血戰沙場的第一感覺,蕭涼往後掃了眼,沒什麼異常,來來往往都是人。他回頭接著往前走,手機在兜裏震動,他把兩手的東西換成一個手提。
接了電話:“你打得是不是剛好,老子現在雙手不空。”
“快,蕭蕭,報完名沒,就等你了,”電話那頭一道公鴨嗓喊了聲,背景很吵,聲音一個比一個吼的厲害,“那幾個孫子鬥地主打起來了?”
“誰?”蕭涼皺眉。
“不是,”那邊傳來嘈雜罵爹罵娘樂嗬嗬的聲音,“我是說他們不等你已經開始鬥了。”
“……你們把車開走了,讓一大堆東西,還甩火腿過來就他媽不能等會兒?”蕭涼一隻手提的有些勒手,準備放下,側頭時目光一頓。
後邊五米處,一人跟他目光撞了個正著,有些驚著一般,半秒不到,那人拉了下帽子像沒看見一樣,徑直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齊敢本來剛剛那人偏頭過來的時候隨便進了家小賣部,看了眼什麼也沒買退出來了,結果就看到那人沒走兩步又把東西給放下了。這也太弱了,才多少點東西,兩三米不到就歇兩次了。
蕭涼看了他兩眼收回目光。
“……還有那個獨蒜整幾斤……”電話那頭還在講。
“……說了什麼,剛沒聽清,還買什麼?”蕭涼打斷電話那頭扯了嗓子說的話。
“c-ao,”那邊一頓,又重新說一遍,“藕,買兩種,帶頭的拿來燒湯,帶尖的拿來涼拌……”
“你大爺記不清,發微信。”蕭涼掛了電話,重新提了鍋碗瓢盆往前走。
齊敢不想跟那人上演個什麼,哎,好巧,還記得我嗎,昨晚燒烤攤兒,本來也沒什麼交集,又是混混,能不招惹盡量不招惹,事趕事的,到時候麻煩。地皮沒踩熟之前,他就在淮鴦中學當個小透明就行。
從學校大門出來,他掐了個表,看看時間,大步往前走,走著走著腦子裏頗有一種踩在高山興風作浪的驕傲肆意,此處不留人,自有留爺處。昂首闊步,自信從容,偶然來陣小風兒打在臉上,都跟棉花親臉一樣,真他媽爽!爽!爽!爽!
精分少年不精分!
蕭涼盯著正前麵那人皺了皺眉,什麼人走這麼得瑟?這要是周成那夥人看見了非得揍上去不可。
粗魯的人就是看不慣這種偽高雅。
淮鴦鎮汽車站在淮鴦鎮入口處,真他麼奇特,走過去要十二分鍾,路上三輪車倒是挺多,一口價五塊一趟兒,一趟一趟的,看見不少三輪車送人到門口。齊敢在旁聽了一耳朵,連忙在心裏頭擺手。出租車一眼看過去也能看見五六輛,就這個距離打車也不就是個起步價,貧民孩子不配。走倒是無所謂,這天除了熱了點,計劃好時間趕回去也不晚,也就是以前鳳溪中學放學掃完地回家的時間點。
好不容易快走到汽車站了,齊敢不經意回頭——哎,我弗了。
眼睛登時就大了一圈。
後頸有暴龍蛇頭的大眼裏就在他身後不遠處,這人挺行啊,就他的步子一般人要跟上是很難的,看那人提兩大袋子就跟不遠處,這不是抬頭就能看到他了?
齊敢幾個大步往汽車站走,本來沒什麼的,但跟了一路哪怕知道就是順路也有些奇異了。
“哎,你……”罵人的話吞了進去,蕭涼歎氣一聲,“我有沒有說過,在路上了,我他媽還提一堆東西……行,行,行,喝喝,我去買。”轉身往巷子裏進去。
巷子裏是鎮裏最大的菜市場,要什麼有什麼,買什麼有什麼。
齊敢兩步就略過菜市場門口朝前走,沒幾步路就看到汽車總站上頭灰塵仆仆蕭條的招牌。也是運氣不佳,六點二十的班車剛走,人都沒坐滿,齊敢就看了個髒兮兮的車屁|股。
“哎,小夥子,你要早來兩分鍾就坐上了,”旁邊一個坐門邊的大爺敞了件白背心卷邊到肚皮上,一邊吹風扇一邊搖蒲扇,“這會兒車追不上了,要等一個小時囉。”
聽他這語氣,齊敢看他一眼,都分不清他是替他可惜呢還是幸災樂禍。齊敢感覺汗從頭皮滲了出來快流下來了,看了眼周邊,馬上九月了,這太陽還跟不要錢似的指著人曬,唉,歎氣都嫌熱。
新的一輛車噗嗤兩下跟吐了兩口氣一樣從後麵轉了出來,齊敢往前走,司機師傅把車開到位置上,停車熄火。
哐啷兩聲,兩頭車門打開,裏麵一股熱氣湧出。
齊敢看了周邊一圈,太陽曬的無處遁形,也沒個坐的地方,他一咬牙幹脆上車等著。
一上車很有先見之明的摸了摸座位,塑料凳子曬的跟要化了一樣燙手,伸出指頭戳了戳,確定不會化了沾屁|股上。齊敢忍了忍,慢慢挪上去,等差不多適應了他才取了書包長舒一口氣整個坐了上去。
剛一挨著立馬跳了起來,“哎,我c-ao。”齊敢趕緊反手摸背,感覺後背像著火了一樣。這他媽是鐵焊的嗎,比凳子還燙。
車裏四麵八方都有光照進來,沒個陰涼的地兒,他還是拿書包擋了後背慢慢坐下。
真他媽熱,等他整個人鬆下來時,額頭上的汗都快流到耳朵邊上了,衣服前後背上也濕了不少粘在身上。
這夏天,就是個蒸籠,已經好久沒感受過空調了,以往還能去網吧吹吹空調,現在哪有時間,更重要的是沒那份心情了。
車窗不遠處正對著一棵焉了吧唧的大樹,葉子都熱得卷邊了,樹下一堆人圍著,全是一個個油光鋥亮的頭,誰也不讓誰的在那指點江山。聽聲音像是在下象棋,癮真大,多大把年紀了還頂著大太陽曬呢。剛那司機師傅穿了件天藍色短袖工作服,拿個茶杯頂了半個光頭也伸長了脖子往裏探。
唉,就這個光景,等一個小時,曬化了都。
齊敢沒地想去,把帽子取了扣臉上準備睡會兒,一下午忙事也沒午睡,等會兒,吃了嗎?
唉。
等等,想到吃他打算忍忍回家去,但,剛那人呢?他才想起來。看樣子兩個人是一個方向的,他不會也要坐車吧?
昨天在鳳溪鎮遇到,難道他也是鳳溪的?他沒見過這人啊。不會真坐一趟車回去吧?
他扣在帽子裏皺了皺眉,倒不是怕這人,就是不想招惹,作為上了高中就不再打架的好兒童,他嚴格控製自己的情緒,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動手。
能不逼逼就不逼逼,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動手就往死裏揍,打得對方不敢惹……
哎,好熱。
齊敢取了帽子掏出紙巾從額頭擦到下巴處,擦了兩個來回紙巾都潤濕了,捏了兩下準備扔垃圾,沒見著有垃圾桶,下意識的往車外找。
車窗外,大眼裏提了一大堆東西都快把腿給遮住了,兩個大跨步從大門口經過,他這邊的車窗剛好正對著大門。
大采購,大力士。剛還是兩大袋紅色塑料袋,這一會兒功夫還整了……一眨眼功夫齊敢還是看見了一堆菜,還看見兩條無辜的雞爪張牙舞爪慘死在外麵……
嘖,不是一道的,也挺魔幻。
齊敢看著他消失的牆角搖搖頭,闔眼準備在這蒸籠一樣的車裏繼續安眠下去。中不中暑不知道了,他就是想休息,中午沒顧得上吃飯,這會兒他也沒胃口,可能是早上十六個湯圓太結實了,膩的慌。
困,困,困……
“哎,哎,醒醒,醒醒,哎……”齊敢被人幾下推攘給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