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宋玄已將解毒經過講與晟帝,隻並非實情,而是跟溫玉商量想了個緣由,反正解藥世間唯此一粒,也沒所謂欺君。
晟帝朗聲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難得你有此造化。”
他看向溫慎,又道:“他雖是你的繼子,卻很有幾分你從前的模樣。”
溫慎看向宋玄。
幾年未見,眼前的青年更加玉質金相,伴擁逸群之才。雖剛及弱冠,然風華正茂,亦已功成名就。
他本是天驕,昔日在演武場時卻比旁人更加刻苦操練,溫慎隻歎天道酬勤,對宋玄也更加看重。
想及這裏,溫慎拱手道:“臣像他這般大時遠不及此。”
晟帝大笑:“謙虛!”
他又複看宋玄。
因馬場一事,他後來也曾召見過他,那時隻覺這個少年樣貌極好,周身氣度不似商賈,更勝勳貴,又因勸學堂一事對其有幾分高看。但因朝政繁忙,這孩子當時也實在年少,難以委以重任,也隻草草問了兩句便罷。
今日細看去,愈發覺得非池中物,他正缺乏可信的年輕之輩,宋玄是溫慎繼子,又兼備學識謀略,再合適不過。
想到此處,他問宋玄道:“太興殿朕給了你官職,但關於功勳,朕倒想問問你。”
宋玄隻道:“謹遵聖意。”
晟帝擺手道:“年紀輕輕,別學你繼父的老成圓滑。想要什麼盡管說,就是郡公朕也給得。”
宋玄道:“一門不出兩爵,臣萬不能受。”
晟帝道:“隻一個少卿豈不薄待了你?”
宋玄深作天揖道:“臣還年輕,早早封爵難免怠惰,當需多加磨煉,為朝廷盡忠。”
一番言辭使得晟帝愈發愉悅,他思岑片刻,看向溫慎道:“當初你讓朕收回郡公世襲罔替,可後悔了?”
見溫慎笑著搖頭,晟帝道:“你這繼子雖說不要爵位,可朕不能不給,既一門不好同時出雙爵,朕就將世襲罔替歸還與你。”
他轉頭看向宋玄,道:“朕便封你為郡公世子,如何?”
宋玄單膝跪倒,抱拳道:“多謝陛下。”
晟帝讓其起身,又問道:“如今你已及弱冠,可有長輩賜字?”
宋玄道:“尚未得賜字。”
晟帝道:“那倒也不用他們想了,朕就送與你二字罷。”
溫慎並宋玄二人聞言,皆作揖而待。
晟帝道:“所謂忠貫日月,日升月恒。日生明,月當修,明修二字,你可喜歡?”
宋玄道:“明修多謝陛下賜字。”
說罷,抬首又道:“隻臣還有一願。”
晟帝道:“快快講來。”
宋玄這次卻是撩身雙膝而跪,鄭重道:“希望陛下能賜臣一道旨意。”
“什麼旨意?”
“婚配自由,不受約束。”
晟帝一怔,笑道:“就這般?”
宋玄肅然點頭。
晟帝道:“好,不過你多慮了,朕本也不會隨意給你賜婚。隻是你既然提了,朕便答應你,你若有了意中人隨時告訴朕,朕到時再親自給你賜婚!”
宋玄拜謝。
待宋玄同溫慎走出皇宮時,已然天色大暗。
二人各自身騎墨影白晝於城中並行。
一黑一白,似這世間最對立的兩種顏色。
卻也知,日月能夠更替,水乳能夠交融,萬物不僅無絕對,更總有相近之處。
溫慎道:“幾年不見,你愈發沉穩。隻是方才為何求那道旨,是有了意中人?”
宋玄笑道:“是未雨綢繆。”
溫慎點頭道:“當初玉兒執意要去西南,我尚且擔心她的安危,竟不想世間真有那靈丹妙藥,你能化險為夷,也是大造化。你母親很掛念你,你不在的這幾年她一直吃齋念佛,為求保你平安。”
宋玄點頭稱是。
溫慎又道:“如今玉兒已然改口喚她為母親,而你——”
他扭頭看向他,續道:“何時喚我一聲父親?”
宋玄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昔日演武場操練時我便已視太尉為父親,遲早會這般喚您,隻是還不是現在。”
溫慎複看身邊的青年。
似乎他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就是這般運籌帷幄,事事成竹在胸。從前隻是少年,可從不說無目的之話,不做無用之事。
今日所言,他甚為奇怪,心中生出一個荒唐的念想,令他駭然。
二人回到郡公府。
一別近六年,周圍陳設並無太大改變,還未等走近大門,遠遠看在一身命婦服飾的琴娘站在大門口等著,不時朝這邊張望。
她方受封賞,因心中思念,並未來得及換衣裳,隻見二人由遠及近驅馬而歸,她眼中露出大喜之色,也不顧平日繁文縟節,快步朝他們走來。
宋玄忙下了馬,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