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林辰收下徐老的小妾之後,陳守虛總覺得一切都變了。過去,他們是飲酒作樂、共擔哀怨的好兄弟。現在,她和小妾清雪飲酒作樂,他一個人哀怨。
但還得勉強裝作歡喜。
可惜他的偽裝能力實在一般,陳懷瑾早就發現自己兄長越來越不正常。
她懷疑和隔壁林將軍有關,畢竟在他們二人相遇之前,他實在可以說是一個大好青年。他們二人相遇之後,他就是一個時不時犯傻的大好青年。
可是究竟是什麼緣故呢?她也不知道。橫豎這是阿兄的私事,讓他自己去處理罷了。
隻是近幾日,他歎氣越發厲害。也不似從前一般,得空就往林宅裏跑。現在常常是一個人悶在書房裏。
在他跟前一提到“林”字,那眼睛裏的哀怨就藏不住。
直到陳守虛提出要將門前的竹林砍掉,陳懷瑾終於忍不住,問他緣故。
陳守虛昂首挺胸,一臉傲氣,擺的是鐵骨錚錚不肯說的姿態。
陳懷瑾問他:“是因為林將軍?”
鐵骨錚錚維持不住。陳守虛跟被踩中尾巴似的,差點跳起來:“林林林什麼將軍!和她沒關係,是我自己遇見些繁雜的事情”。
又在犯傻。
陳懷瑾歎氣:“好的,我明白和她有幹係了。究竟是什麼緣故?”
陳守虛咬住不放:“都說了,和姓林的無關”。
好兄弟都成“姓林的”了,還能無關?
陳懷瑾很肯定,絕對和林辰有關係。隻是為探聽消息,便順著他說:“是,是,我知道和林將軍沒有關係。我是說假設,假設這事和林將軍有關,她做什麼事會惹你生氣呢?”
陳守虛也要歎氣了。
他其實明白,陳懷瑾是有意探聽他的想法,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又如何能向她說明白呢?
隻能裝糊塗。
他勉強擠出一個笑:“無礙”。
陳懷瑾想說話,可還沒來得及啟唇,忽然聽見隔壁突然傳來一陣清柔的琵琶聲。
欲斷還續,似訴似泣。高處如昆山玉碎,低處如輕葉流水。
她聽在耳裏,一時間竟忘了還在同陳守虛說話,安靜地聽著樂曲。
等到琵琶的最後一個音陡然落下,她才找到自己的呼吸,回神感慨:“極美”。
一轉頭,見陳守虛正盯著她,眼神越發哀怨。
陳守虛:“很美,嗯?很美?”
陳懷瑾好似懂了,坐回原處,問陳守虛:“你坦白說,和這女子有關?”
陳守虛瞧她一眼,長歎一口氣。良久,猶豫著說:“仿佛是和她有關,又仿佛無關,唉,我也說不明白”。
他的確不明白。他視林辰為兄弟,兄弟身旁有佳人相伴,他應當替她高興,實在沒有難受的原因。可是情緒的低落又是實實在在的。或許是因為感到自己被拋棄?仿佛又不止是如此。
他想了想,還是怪那女子:“她不是什麼良家女子,先是迷惑徐老,現在又來迷惑林飛星。屬實可惡”。
陳懷瑾看著自家兄長的表情,咂舌,隱約覺得這口吻很是熟悉。細細一想,好像是新出的傳奇本子裏拈酸吃醋的正妻。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出一個冷戰,越瞧陳守虛,眼神越不對勁。難道真如自己所想?
腦海裏不斷閃過陳守虛對林辰的態度,陳懷瑾試圖找出否決自己觀點的證據。可是越是回憶,她卻越是堅定自己的結論。
難道自家兄長當真有分桃斷袖之癖?
可是,以往從未表現過啊?
陳懷瑾愕然。
倘或事情真如自己想象一般,父母知道後會不會讓兄長享年二十五呢?那也太慘了。
不能再胡思亂想,陳懷瑾微微搖頭。
她試探著問陳守虛:“林將軍喜得紅顏知己,是福分,阿兄應當高興才是”。
陳守虛深深看她一眼,伸手一拍她的頭:“假如這福分給阿越,你高興嗎?”
“他不會”,陳懷瑾淡定作答。隨即深深回望陳守虛一眼,覺得他對自己的定位有很大的問題,便繼續追問,“我與阿越雖然尚未婚配,可兩情相悅,爹娘都是知道的。阿兄與林將軍隻是知己好友罷了,何必拿我們二人作比?”
陳守虛放空大腦,半晌,才緩緩開口:“大抵最好的友誼與最好的愛意相似,都希望對方能將自己看作最親近的人”。
陳懷瑾明白他的意思,可也明白,友誼和愛意終究是不同的。
她無比清醒地意識到,阿兄已經越過了界限。
看著兀自苦悶的陳守虛,陳懷瑾感到猶豫,她該點破嗎?
思量再三,陳懷瑾還是覺得,此事不應該由她來點破。至少現在,她不應該橫插一腳。畢竟如果阿兄的確沒有那方麵的意圖,僅僅隻是反應過度,自己的胡亂點撥反而會毀了他們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