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裏卷著沙,身後的監獄大門被打的斥斥巨響,不知道在召喚什麼,他麼?
剛過年節,地上還隨處躺著被風刮來刮去的鞭炮碎末,王野被吹的咪起眼睛,耳朵嗡嗡作響,北方的冬天,荒蕪的空曠,和一望無際的黃沙。
他拿出兜裏的手機,沒有電話進來。
意料之中,卻不在情理之中。
黃沙裏有車子亮光,他抬起頭,迎著風沙看向遠處瘋狂朝這邊兒疾馳而來的兩輛小車,帶著低音響炮,挺有排麵。
大梅在天窗上瘋狂朝他招手,糊的滿頭沙,跟二傻子一般。
王野勾了勾唇角,揣好無信兒機。
車上暖氣很足,他上車就想睡覺,大梅看著他兜裏露半邊兒角的手機,咧開嘴,也揣起自己的全屏機。
王野好笑,他知道,現在手機都能視頻,人人用微信,蹲裏麵時,電視劇告訴過他。
車裏人多,沒一會兒七嘴八舌鬧開了,混著沒聽過的音樂。
這在裏麵,倒真沒聽過。
“野哥!怎麼才出獄啊!弟弟我每天都在這兒轉悠!你冷不,看你穿的挺少,站挺久!”
“梅哥半年前就知道野哥您要出來,您也不說個確切時間,等了半年,天天來這兒溜一圈!這天兒冷啊!”
“野哥,梅哥說您在監獄大殺四方,講的那些事兒,接觸的那些人,媽的聽的兄弟好澎湃!”
“野哥,待會兒咱吃啥,涮羊肉成不!洞井江才開了一家,生意老好了,吃完飯咱再去買兩件厚衣裳!”
最後一句是大梅說的,之前那些是大梅添油加醋借人之口的奇葩“轉述”。
四聲“野哥”一出,王野被這些聲音吵的頭疼,他看著大梅,輕輕點頭:“你決定吧,我先睡會兒。”
“哎!野哥您睡,開車的穩些點兒!音樂趕緊!換首抒情的!”
王野這一覺睡的並不安穩,很快就醒,車窗外風沙貼了一層在玻璃窗,沙沙作響。
一車的人繼續罵罵咧咧,耳朵毫不清淨,跟監獄兩個世界,無法無天。
至於音樂聲,非常刺耳。
自由之路,都是嘈雜的,他喜歡這種嘈雜,睜眼可以“無法無天”。
他側頭看著窗外殘暴的風沙,入獄這幾年,風刮的一年比一年大,人走的一年比一年多。
該來的人,始終也沒來過,直到今日。
樓倒也變了,越變它越高。
人心呢。
今日出獄,來的人是大梅。
風進市區後小了,兩邊綠被也出現了,車速變慢不少。
大梅低聲道:“前麵是不是堵車了?”
“今天學生蛋子開學!”
“難怪這麼堵開快點兒你!”
外麵汽笛聲響起,還有依稀的孩子追跑聲,車內也終於吵夠了,有人關掉了音樂。
王野在暖氣中漸漸放鬆下來,閉緊雙眼。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洞井江,另一輛車子找地方停去了,隻剩他們這輛。
大梅把礦泉水遞給他,王野看了看牌子,不是娃哈哈了,他皺著眉,還是仰起頭喝了。
大梅道:“野哥,他們去定包間了,咱先逛會兒,買兩件衣裳,順便讓我哥們去停車!”
“他們”指的是大梅這群小弟,剛剛另一車的人下車時,王野才看清他們的行頭,褲兜裏還有刀。
看來大梅還是大梅。
大梅是他的獄友,比他小兩歲,一直都叫他“哥”,大梅晚他兩年入獄,出獄也早,很早就出去了,這幾年每逢探親時間,都是大梅來看他。
至於罪名,大梅全名梅大龍,經常在夜總會混,一張臉混的有模有樣,還有疤,據說幾個區都算大爺,算個人物,但“據說”——是他自己說的。
王野在監獄多年,是沒怎麼看出來。
“大爺”好色,色字一把刀,刀到最後人財兩空,看上的小姐跟別人跑了,他氣不過幹了傻事,好在沒出人命,坐了幾年牢,在裏麵一直跟在王野身邊。
大梅脾氣不太好,做事兒衝動,十次二十次不過腦子,裏麵輪不著他當大爺,被整過不少回,算算王野還“救”過他不少次,保他平安出了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