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葉縱,葉子的葉,縱橫交錯的縱。
我出生的時候母親難產去世,父親一直認為是我害死母親。
喪門星是伴隨我童年最多的詞語。
我沒有朋友。
小時候身上到處都有傷,我喜歡數淤青,覺得等淤青消散,這一輩子就過完了。
十歲。
父親已經很少打我,隻是對我態度冷淡。
我九歲的時候他娶了一個新的妻子。
新的妻子帶來新的孩子,是個男孩,叫葉清江,文化不高的父親翻遍唐詩三百首定下的名字。
父親很不願意弟弟和我一起。
他出生的時候,我偷偷摸了他,他抓住我的手指笑。
阿姨對我很好,父親打罵我的時候都會護著我。
十一歲。
班上轉來了一個戴著王冠發卡的女孩。
站在講台時她一直盯著我看,我不敢對上她熾熱的目光。
下課後,她拉著我的手大喊“你怎麼不講話呀!”然後轉頭問別人“他是啞巴嗎?”
她總是喜歡拉著我的手,我拒絕她拉我的手,不過她沒同意。
她在我的課本上寫,陳珊。
“記住了,這是我的名字。”
後來我寫了無數遍她的名字,在她離開的時光。
十五歲。
很壓抑,心裏總有說不出的悲傷。
給小珊過生日,我攢了一個多月的早餐錢,給她買了一件裙子和我以為她會喜歡的老虎麵具。
那個夏夜,她隔著麵具,吻了我的唇。
小珊是很明媚的女孩。
她喜歡牽著我的手,直勾勾地看著我的眼睛。
她說我的眼睛很美。
“你真的很好看,葉縱,你不該呆在這,應該去更廣闊的天地。”
十六歲。
和小珊考上了一所排名靠前的高中。
我們在同一個班,她坐在我身邊。
小珊從小就不是守規矩的人,她很聰明,上課睡覺發呆看小說都考得比我好。
開學的時候,班主任在台上口若懸河,我聽得昏昏欲睡,小珊把耳機塞進我耳朵。
“放學陪我去買書。”她把音量調高。
偶爾會收到沒有署名的情書,小珊總是皺眉,對這些情書指指點點“太酸了吧這篇!”“這個字不咋地啊,比我還差。”偶爾會看見幾篇好的,她會笑著說“哎喲這是誰哦,文采斐然呐。”
有一次我問她“這麼多人給我寫情書你會不會有危機感?”
她愣了一下,看著我,“我知道你不會拋棄我。”
她轉身翻書包,“是我拋棄你,葉縱,我要走了。”
她套了一個粉色貝殼在我的鑰匙串上。
“不要忘記我,葉縱。”
一整個暑假,我在她家樓下等了她一整個暑假。
一直到我昏迷進了醫院,她都沒有下來看我。
那天我喊著她的名字,喊到嗓音沙啞,明晃晃的太陽,胡湖站在窗邊居高臨下看我的身影。
我全身的力氣被抽幹,我恨透了她。
十七歲。
小珊轉學後,我的同桌換成了一位男孩,他叫李昊。
他是我第一個朋友。
李昊的眼神總是追逐著馬尾紮得很高,走起路來像高傲小鹿的女孩。
女孩名字叫林洲洲。
我喜歡看他們,但我並不想參與其中。
“喂,你總是一個人,也太孤單了吧。”這是李昊坐到我身邊時說的第一句話。
“以後跟我一起吧,上學放學,打球,我們一起。”這是他跟我說的第二句話。
很多年後,我才知道是小珊囑咐他要好好照顧我。
每晚寫作業,草稿紙上總會出現她的名字。搖著她送我的貝殼,和鑰匙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我沒有她新的聯係方式,隻能給她原來的地址寫信。
她是忽然闖入我生命的人,也隨時要離開。
我想她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