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君弈不喜屬於他的東西被他人觸碰,這件事盛泠一直都知道,隻是少年時她與他相熟了之後,盛泠也會在他眼皮子底下翻他看過的書、閱讀過的卷宗。

這時候封君弈時常都會非常無奈,然後由著她去。盛泠認為這是她被愛著的表現,封君弈的一切都是她的,她的一切也都可以是封君弈的。

但那已經是以前了。

盛泠將手中的冊子遞給封君弈,聲音平靜而冷淡:“抱歉。”

她認錯認得太快,快得封君弈都愣住,忘了接住她遞過來的冊子,盛泠的手伸累了,便隨手將冊子放回桌案上。

倒也不是她好奇心太重想要窺伺封君弈的隱私,而是在將冊子放到桌岸上的時候,她不經意的一瞥,發現冊子裏夾著的羊皮紙是一張斷零崖布陣圖。

盛泠沒有放在心上,將冊子放好好她又說:“出來散步的時候雨下得有點大,借你這兒躲雨。現在雨應該也快停了,我先回去,你自便。”

封君弈隨手一揮,那冊子便飛進藏書之間,然後他大步追上盛泠,對他說:“你什麼時候對我那麼客氣了?”

盛泠記得前幾天他們的分別並不愉快,她無所謂的態度很明顯是惹惱了封君弈,讓他沒兩天就離開仙宗去到其他地方處理事情。這一次封君弈不知為什麼回來得很快,他的忘性似乎也越來越大,直接掠過了前幾天他們之間的不愉快。

盛泠該開心嗎?

不,他們之間的矛盾永遠不會被時間抹平,封君弈拿著冠冕堂皇的愛她的理由忽視他們之間的所有問題,又或許是他認為那些問題從來都不是問題,而是她的無理取鬧。但盛泠做不到若無其事。

她依舊保持著冷淡的態度,對他說:“相敬如賓不好嗎?”

“是賓還是冰?”封君弈伸手攥住欲離開的盛泠,對她說:“泠泠,我記得你是乖巧過的,在你重新回到仙宗之後的那段時間。那段時間我們不是相處得很好嗎?那時候可以,現在也可以。”

封君弈說著,朝著盛泠俯下身,欲吻她。

盛泠看起來很乖,沒有躲,非常順從,但卻讓封君弈覺得刺眼。因為她的雙眸始終冷漠寒涼。

分明那時候她也是這樣,封君弈此刻卻偏偏不滿她的態度。不,當時他也是不滿的,但盛泠離家出走一月他認為她乖巧順從就已足矣,如今這麼久過去,她回到仙宗已經那麼長時間,怎麼還能這樣?!

封君弈最終還是沒有吻下去,盛泠甩開封君弈的手,大步往外走。

“盛泠,你站住!”

盛泠果真停住腳步,她偏過頭,麵對著封君弈的半張側臉蒼白如紙。她問:“你這一次又想以什麼來脅迫我?可我還不夠聽話嗎?你又有什麼不滿?”

難得的,封君弈啞口無言,難道他說他要盛泠變成從前的樣子嗎?少女時的盛泠過去了太久,他已記不真切,唯有見著那身著紅衣的少女葉歡時,才會覺得她與盛泠少年時很像。封君弈能夠記得的盛泠,是在這仙宗幽居數百年的盛泠,是數百年間冷漠孤僻、無理取鬧的盛泠。然而這不是他想要的盛泠。

縱然如此,封君弈心目中的不甘仍舊在滋生、蔓延,這份不甘讓他大步追上了盛泠。外麵的狂風驟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一身白衣的盛泠站在屋簷下,等之秋撐了傘過來。

封君弈將之秋手裏素白的油紙傘接過撐開,牽著盛泠的手往外走。盛泠沒拒絕,她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然而被封君弈攥住的手很快便染上了熟悉的溫度,那溫暖似乎可以蔓延全身,讓盛泠忍不住有些恍惚。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不能心軟,否則她隻會重蹈從前和封君弈無數次爭吵的覆轍,也會因為與他爭吵而讓她心潮起伏,對身體有害。

“我剛才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什麼?”

封君弈看起來像是沒話找話說,他說:“我方才說,追查瀾川流竄魔種本還需要一段時間,但岑安傳信說你離開仙宗一月的事暴露,我憂心你,便回來了。”

“哦。”

“受欺負了嗎?”

“沒有。”

封君弈沉默半晌,又說:“我記得我們許久沒有撐著傘在細雨中散步。”

“多久?”

“不記得了,你呢?”

“忘了。”

可盛泠沒忘,因為僅有一次,於少年時的她來說便顯得那樣珍貴。那時是與封君弈在青極曆練,春雨纏綿,街道上常年有賣油紙傘的商販,他們的每一把油紙傘都做得很漂亮,盛泠喜歡得不得了。

那時盛泠在猶豫買一把繪著火燒雲的油紙傘還是都批發進儲物袋的時候,封君弈路過,似乎是看她駐足已久,他隨手拿了一把繪著片片素雪的白色油紙傘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