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磁覺得有些茫然和無措。
他習慣了忍耐,習慣了疼痛,習慣了別人高高在上的關心口吻,他已經能用不在乎的態度來麵對一切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因為他而哭泣,又會為了問他的傷口疼不疼而壓抑那份哭泣。
在洛磁的記憶裏,哭隻會迎來更加嚴厲的懲罰。沒有人在意他的情緒,就像沒有人在意他是不是存活在這個世界。他的親生母親可以為了擺脫情人身份,對他名義上的兄長比他好一萬倍,任由他被人鞭打辱罵。
那個女人,她清楚洛裏對他的憎惡與恨意,但依然可以為了討好他而將幼小的他送到這座教廷裏,被他的兄長一手掌控著的教廷。
對他來說,這裏無疑是個地獄。
“你疼嗎?”
還帶著點鼻音,但是麵前的女孩已經努力地將眼淚擦幹,想要抹去哭泣留下的痕跡,盡量用平時溫柔典雅的模樣,輕聲問著他還疼不疼。
洛磁搖了搖頭:“不疼。”
這是實話。他的哥哥從小就與這些接觸,清楚怎樣打才會讓當時的他痛苦不堪,過後又讓常人看不出異樣來。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在無止境地鞭打中,對疼痛的忍耐度提高了。
左幼輕易就信了他的話,她明顯地鬆了口氣,臉上的愧疚依然一分沒少:“我很抱歉,真的。明天還是你過來送飯嗎?我……我能帶點藥膏給你嗎?”
洛磁沒有答話,他透過留海注視著左幼的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想為你做點什麼,可以嗎?”左幼的聲音有點急切,眼圈又紅了起來,她看起來像是要被愧疚再一次逼哭了。
洛磁下意識點了下頭,“跟你無關,不是你的錯。”
說完後,他怔愣了一會兒,為自己回得這麼快而感到了些許的不能理解。
左幼得到這句話後,仍舊不死心。她含著淚珠試探道:“不,下一次神官大人再讓我執行處罰的任務,去傷害你的身體,我還是無法拒絕。”
她痛苦地擦掉眼裏滲出的淚,“對不起,洛磁,我無能為力,隻能一次次被迫傷害你。”
左幼偷偷觀察著洛磁的反應,她已經把重點講得很清楚了,處罰他是洛裏神官的意思,她作為神官手下的人根本沒辦法反抗,要恨也去恨那個可惡的神官,別來找她的麻煩。
她是被迫的!
這一次,洛磁沉默地有點久。
左幼的眼淚“啪嗒”就落了下來,她顫抖著聲音:“對不起,現在的我在你心裏一定很可憎吧?雖然是被逼著做那些傷害你的事,但還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
後麵的話她說不出口了,主要是左幼覺得剛剛這段話情緒過於充沛,以至於她後麵有點編不出能接得上的話。
洛磁輕輕地歎了口氣,他抬起布滿了疤痕的手,在左幼眼前停頓一會兒後,又放下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隻是被我與神官之間的事牽連進來的人而已。”
洛磁甚至有點擔心,當洛裏神官讓左幼揮動鞭子時,左幼會因為愧疚與虛弱而下不去手。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洛磁記得清清楚楚,這個女孩在剛見麵,還是他害得她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就有在話裏維護過他。
也正是如此,洛磁對左幼的感情才會這麼複雜。
有著年少慕艾的一點心動,對於她初次見麵就維護自己的一點感動,被那份柔弱的善良、溫柔的性格所吸引,又因為高貴的出身、信使者的身份而控製不住地遷怒。
但在他麵前,因為被迫傷害他而哭泣的左幼,幾乎讓他忘卻了那些複雜的情感。
“沒關係的,你沒有辦法違抗他的命令,這不是你的錯。”洛磁低聲安慰道,就像他沒有辦法逃離這座教廷一樣,他們都是可憐的人。
左幼沉默不語,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淚珠。這當然不是她的錯,她得有多倒黴才被牽扯進他們兄弟之間的事。
都怪梵爾!這個可惡的魔物崽子!
“如果洛裏神官下次再叫你來處罰我的話,你不用擔心,我會表現得很痛苦,你也不會像今天一樣,將鞭子甩出去了。”洛磁突然說道
左幼愣了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什麼?”
洛磁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並且附上了解釋:“我知道身為貴族小姐的你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但是第一次還好,如果下一次你再沒有達到神官的預期,那他很有可能不滿,這樣對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