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困懨懨欲睡，絲竹搖風。
突來的一聲鼓鳴，驚醒了京兆衙門站崗的衙役，衙役大哥瞬間精神，陡升一股怒氣，待定睛一看，怒氣霎消，雙目發亮，攢著殷勤的笑意忙是迎了上去，是男人本色。
“姑娘擊鼓，可是有冤？”
這個粗狂的男人，生怕平時辦差的粗聲粗氣嚇著眼前這位動人心魄的美人，盡量放柔了語氣。
一旁隨行的胖大嬸見慣了男人們一見到明善就這幅上趕著的熱情，十分鄙夷地斜了明善好幾眼。
明善隻做不見，盈盈屈了屈膝蓋，笑容比幹涸時掬一眼清泉還要甜。
“有冤倒是言重了，小女有一樁糾紛還請大人裁斷。”
她的聲音清麗悅耳，揉化了男人鐵石的心腸。
“姑娘請，快請。”
衙役大哥迎著明善進衙門，完全忽略了後麵的胖大嬸。
“隻是姑娘來的不巧，今日大人要見朝中的正一品大員，怕是□□無暇，隻能請姑娘先向師爺交代一二。”
怪不得衙役大哥帶著她們走了抄手遊廊，並未向大堂而去。
明善並不介意，胖大嬸卻積足了怒氣，陡然爆發:“怎麼！你這個下作的東西，眼裏隻看得見這個狐狸精！小心我去大人那告你一狀！告你失職！”
胖大嬸身材寬壯，手勁也大，一向粗魯慣了，一把拍在衙役背上，差點拍的衙役吐血。
明善暗暗咂舌，微微歎息，這樣行徑，一會怕是要吃虧呢，思及此，她又淺淺而笑，媚眼如絲，卻有幾分玩味。
寧得罪姑娘，不得罪潑婦，衙役趕忙又迎了迎胖大嬸，胖大嬸才滿意地哼了哼。
明善跟在了最後，花月門後傳來兩個嬌聲，竊竊私語。
“我這樣好看嗎？他會看我嗎？”
“我呢我呢？司空大人難得來一次，可得讓他留下個好印象。”
明善玩鬧的心思起了，腰肢一轉，走到了花月門後。
突如其來的美人嚇得兩個丫頭愣怔當場。
明善故作沉思，仔細打量著她們，正在她們不知所措時，明善輕輕開口，水蔥般的食指柔柔一指。
“頭上的珠花有點兒喧賓奪主了。”
“你呢，脖子上的項鏈畫蛇添足呢。”
明明是點評，可她聲音婉轉，叫她們聽得入了迷，乖乖聽她的話。
明善又打量一眼，這才滿意笑了:“好看，”忽然雙目熠熠生輝，明亮又調皮嬌俏，好奇道，“那個司空大人很是英俊嗎？”
兩個丫頭呆呆的，紅著小臉點點頭，明善嫣然一笑，轉身離開，為色所迷，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呢。
她忘了，她可能也隻比這兩個小丫頭長了一兩歲罷了。
忽然丫頭緊緊抓住了身旁丫頭的手，激動起來:“她剛剛笑的真好看，是怎麼笑來著？”
她嬌嬌學了起來，身旁的丫頭打了個寒顫:“得了吧，別東施效顰了。”
正玩鬧著，就聽見衙役的聲音傳來:“司空大人請。”
兩個丫頭霎時臉紅，按捺著心跳碎步而出，故作偶遇，盈盈拜下:“參見司空大人。”
領路的衙役愣了一下，這不是衙門裏稍有姿色的兩個丫頭嘛。
她們跪著低著頭，隻能看到司空大人繡了雲騰紋的玄色鞋靴，從她們眼前而過，沒有一刻的遲疑稍作。
她們頓時泄了氣，垮了臉抬頭，隻看到司空大人偉岸挺拔的背影，拐角處一閃而過的是司空大人的精雕細琢的下顎線，足以讓她們肖想。
“司空大人好無情。”
“司空大人好冷漠。”
無情冷漠的司空大人顧淵自內堂而過，裏頭正傳來嬌柔婉轉的女聲，帶了幾分委屈，說著桃花樹雲雲，接著便是一聲粗氣的女聲。
“你少裝模作樣的放屁！”
顧淵並未在意，先前嬌柔的女聲也未在他心底留下痕跡，他一如往常心無旁騖，可穿堂而過的清風，緩緩吹起內堂門下的布簾，顧淵隻是不經意地一瞥，沉穩的腳步一頓。
身後的隨從大孟差點刹不住腳，他抬眼看去，自家大人目光灼灼，神色陡變。
穿堂風而過，布簾無重心地垂下，顧淵抬手捏住了布簾的一角，他白皙的手指在藏青色的布簾下尤為醒目。
他緩緩抬起布簾的一角，像是想要確認什麼，這個角度正看見書案前的明善。
她今日身著窄肩的碧綠色的裙衫，腰間的綢帶勾勒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如瀑的青絲綁著水綠色的發帶，全都梳起綁著長辮掛在前胸。
微微低頭間，額角落下幾縷碎發，遮住她的眉梢眼角，盈盈楚楚，惹人憐愛。
顧淵目光深沉，猶然記得，她從前總愛散著青絲博他憐愛，從未梳過如此長辮。
大孟順著布簾一角看過去，怔愣當場。
是她！
她竟然出現了！
可她以前明明是個啞巴，現在卻擁有著這世間最甜最柔的聲音，銀鈴般，讓周圍的衙役目不轉睛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