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驚蟄,三月的榕城,連空氣中漂浮著的細小水珠都是令人愜意的。晚飯後,小雨洗過的榕樹愈發青綠,綠色的光在葉片上恣意浮動。
鶴鳴山是榕城的最高點。在山頂遠眺,此時的榕城是一片綠色汪洋,海浪由遠及近,推著大片海水前進,在鶴鳴山腳觸壁而返。萬卷波濤上聳立出三個高峰,綠色最濃鬱處便是榕城的拙政園。其原是曆史長河中某位不知名巨賈的私人花園,自崇明王朝建立後,便收作公用,改成了榕城城主府。
餘下的,便被榕城的兩大世家占作了府邸,易氏居東,容氏居西。“榕城七百裏,世家二百餘”說的便是這世家的氣勢。
這氣勢並不是平白而來,榕城聞名於崇明靠的便是容易二家的馭獸與煉器。容氏流傳著馭獸血脈,一聲號令,萬獸齊出,旁人莫敢窺伺。長久以來,心懷鬼胎、心機不純、密謀搶奪乃至摧毀者莫不成了容家後花園的肥料堆,混著各類排泄物,隻等著被那些靈植吸收。
至於易氏,易氏發家靠的是祖上老太爺的一手高超的煉器之術。榕城坊間流傳,當年容氏老祖外出曆練,瞧上了易氏老太爺的煉器手法,正巧易氏老太爺欲尋一名同伴一同曆練,兩人一拍即合,踏上了冒險之途。長久相處下來,兩人已是過命交心的交情,容氏老祖欲在榕城為子孫後代留下一份闖蕩的基業,閑談時與易氏老太爺順嘴提了一句,邀他前去遊玩。易氏老太爺當即應下,更與容氏老祖提及自己也欲如此的想法,二人便相約於榕城開辟各自府邸,比鄰而居,世代交好。
經由百餘年的發展,終成榕城兩大世家之格局,崇明帝都鳳陽的勢力也不得不忌憚幾分。
此時容氏主府翰墨軒中,一群小豆丁正圍著說話。
“小十一,你總抓癢作甚?這衣服若是不甚合身便先忍忍,晚上回屋讓青雲姑姑替你縫幾針便是。”開口的是這群豆丁裏年紀最大的容七姑娘。
“確有些不便,多謝七姐。”容十一應到,兩隻小手從撓癢改成了擰手絹。
“七姐,你這可有點心”容九探頭探腦地問到,早前吃早茶用力過猛,誤了中午的餐點,這會子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早茶裏的點心想必是消耗一空。
容七沒法,隻好招來人將桌上的玩意兒都撤去,端上幾碟兒點心與糖水來。
四個小毛頭兩眼放光,侍從剛放下碟子,便立刻開吃。
容七卻是不急,此刻她便是大姐頭,大姐頭總得有些大姐頭的風範,不能與小弟們混在一塊叫人分不出來了。她揉了揉手中的手絹,清了清嗓子,惹得原本埋頭苦幹的四道目光齊齊朝她射來,眼神中還殘留著來不及轉換的對於食物的狼一般的綠光,看得她心中一跳。絞了絞帕子,再度鎮定下來,她開口道:“今日三長老說的那些,你們幾個可是聽懂了?”
四下茫然。這是她早已預料到的場麵,也是這桌豆丁們在這狼吞虎咽的開端。
好吧,雖然有些無奈,但她還是很享受這種當大姐頭的感覺的,於是雙手叉腰,開口道:“喏,你們幾個小家夥都聽著。
“當下我們穿的玄色衣裳便是啟靈堂的製式服。從明日開始,除去休沐,日日都需著此衣,卯時末到啟靈堂進學。
“對了,四姐她們雖與我們一同在啟靈堂,但她們是二級生,再待一年便會離開榕城,拜入宗門。
“不過三長老亦說了,若遇見她們,有什麼不懂的也可請教她們。記住了,不可過多叨擾!”
說到此處,容七伸出右手食指一個一個點了腦門過去。四臉一怔。瞧見他們這般模樣,容七十分滿意,收手繼續說道:“容家子子孫孫能測出靈根者十有八九有馭獸的天賦。
“但葉無相似,人無二同,各人天賦高低更無定數。有奇才者切勿心高氣傲,心浮氣盛。若無也不必強求,妄自菲薄更是不可。天道自公,有得必有失,福禍相依,命不定於一時。
“有鴻福者當時時自省,困於淺灘者必不自嗟自歎。”
“七姐,聽不懂。”容七的一番長篇大論被容十出聲打斷。飄飄然於自己滔滔不絕的口才中的容七被這小毛頭的聲音瞬間拉下地來。
愣了一愣,容七回過神來,看著四個小蘿卜又轉入一臉茫然的神色,深深歎了口氣,拿起桌上早已預備下的一杯涼白開,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