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沙離開的時候,跨出門檻時,手腕上的鈴鐺掉在地上。
可耶沙並沒有著急撿起來。
遠處的赫拉克利特雙臂之間夾著麵包,嘴裏還啃著麵包,正朝著耶沙走來。
他走進耶沙,他看見耶沙,同時也記起了耶沙。
“又見麵了。”赫拉克利特笑著說道:“耶沙。”
似乎又覺得不太妥當,心底裏默念了幾遍耶沙還是耶沙小姐。
“可以幫個忙嗎?”耶沙的眼神深不可測,但浮於表麵的純色逐漸的擊潰赫拉克利特的審美。
赫拉克利特竟然鬼使神差的點頭了。
眾人都唏噓。
誰不知道,放眼整個古希臘,誰不知道赫拉克利特見誰都說是醜驢,隻會評價別人是又蠢又笨的家夥。
耶沙伸出白皙的手指,向下覆蓋著,指向鈴鐺說:“可以幫忙撿一下嗎?”
“可以。”赫拉克利特蹲下身來,鈴鐺被風吹遠,耶沙白色的希頓隱約飄落在赫拉克利特的手背上。
像是新生的嬰兒,被母親抱在懷抱裏,聆聽神對他的寄語般。
輕柔而又讓人不自覺著迷。
赫拉克利特瞥見耶沙的腳踝,突出的圓形骨架像是刻在狄奧尼索斯手心的白葡萄。
然而就在赫拉克利特胡思亂想間,畢達哥拉斯已經將鈴鐺撿起來了。
畢達哥拉斯手中搖晃著葡萄酒杯,右手玩弄著耶沙的鈴鐺。
鈴鐺在畢達哥拉斯的手中發出引人注目的響聲。
即使他們不在殿中心,可所有人的目光還是跟隨鈴鐺的聲音看過來了。
耶沙的目光再次落在畢達哥拉斯身上。
畢達哥拉斯趁著葡萄酒的後勁說道:“很榮幸可以親手撿起它,耶沙的東西怎麼可以自己撿。”
耶沙頷首,輕聲道:“謝謝。”
赫拉克利特眼見被半路劫道,憤然站起身,正想開口理論,就看了畢達哥拉斯熟悉的身影。
“又是你這醜驢?”他就說怎麼方才的聲音這麼熟悉。
畢達哥拉斯:“……”
對於這種不禮貌的後輩,畢達哥拉斯從不予理會。
“嘖。”赫拉克利特嘲諷道:“大名鼎鼎的畢達哥拉斯也會蹲下身來撿東西啊。”
畢達哥拉斯指了下旁邊亂吠的狗道:“上輩子你的靈魂肯定是在這類物種上。”
“什麼意思。”赫拉克利特喊道:“你這醜驢變著法的罵我。”
“笑死,金玉在外敗絮在內而已,當年我可聽說你為了活命逃跑輾轉各地,現在跟我在這兒裝什麼清高呢?”赫拉克利特持續戳著畢達哥拉斯的痛處。
畢達哥拉斯倒是麵不改色,甚至都沒正眼看過赫拉克利特。
“是啊,可我也曾見過古巴比倫與古印度文化,也曾見識過美索不達米亞文明與數不清的文人雅客。”畢達哥拉斯反問道:“你呢,可別說見識過各地的麵包。”
耶沙聽的有些頭疼,對畢達哥拉斯道:“可以把它還給我嗎?”
畢達哥拉斯將鈴鐺丟進盛滿葡萄酒的杯子中,然後晃動酒杯。
隨著偏移幅度與高低之間,鈴鐺與酒杯碰撞,發出不同音階的節奏感。
那個世紀的音律,在這葡萄酒與少女帶過的鈴鐺碰撞中正式宣告開始。
耶沙接過畢達哥拉斯手中的葡萄酒,用手腕處垂下來的衣衫遮住酒杯,隨即一飲而盡。
鈴鐺落在杯底,耶沙將酒杯遞給畢達哥拉斯道:“送給你。”
耶沙離去的背影漸遠,直至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下。
畢達哥拉斯舉起酒杯。
陽光透過陶立克式圓柱的縫隙,幾縷陽光斑駁的刻在酒杯邊緣。
少女的芳香與葡萄酒的香甜鑄成了浪漫。
畢達哥拉斯側目對亞達道:“教規第一條,掉落的東西,是不可以被撿起來的。”
亞達慌忙的從身上拿出自己的小本本,他們的教派還沒有教規,這就是畢達哥拉斯親口說出的第一條教規。
耶沙離開後獨自回到了荒原之上,她的城堡屹立在遠處。
黃昏之時的城堡裏早已經燈火通明。
耶沙推開門,隻聽見裏麵發出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緊接著又是一股叮咚的敲擊聲。
粗獷,熟悉。
城堡的正中央,白發蒼蒼的老人披著白色長袍坐在火焰旁。
他的雙手已經落滿了灰塵,無數白色的瓷石被鑿成碎片落在四周。
耶沙停在門口,冷眼望著眼前的場景。
在正中央她的畫像下,擺放著無數個與她長相,身形,甚至連衣衫都相同的雕像。
“你又在做耶沙?”
耶沙明白自己的名性不過是稱呼,耶沙並不是她獨有的。
老頭正在雕刻少女的頭部,聽她說話間,將眉毛雕刻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