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陸離在陸朝夕不耐其煩的叮囑下,乖乖服了藥,打坐調息。忘歸受傷最重,後背被碩鼠劃開了一道大口,幸而不是很深,還沒見骨。醫師為他上好藥後叮囑其靜臥休息,可他不願,非說要去陪顧陸離,怎麼勸都勸不住,連陸朝夕也無可奈何。“隨他去好了,疼死活該!”
明知陸離已無大礙,隻是消耗靈力過多,多吃吃多睡睡補補就。可自己偏就像著了魔,非得親自去看上一眼,急躁的心才能稍稍平靜些。他自是不懂何為心動喜歡,隻當自己遇上了最肥美可口的獵物,近在嘴邊,卻又舍不得吃。好歹能天天看著,流些涎水解解饞也行。
每行一步,牽動傷口,割裂般的疼痛,冷汗津津。眼前事物變幻,猩紅而扭曲,喉間灼熱幹疼,忘歸將領口扯開了些,不知為何,起了那嗜血的欲望。忽然記起那晚的夢境中,陸離僅著一件三月嫩芽色的袍衣,與那鮮紅的床帳對比鮮明。藕節似的腿,纖瘦白潤的足,樣樣刺激著涎水的分泌,還從未嚐試過‘人’的滋味,不知比起那林中的野味又如何?
扶著牆柱,忘歸用力甩了甩頭,不對,他已嚐過其中滋味,嬌軟甜嫩,跟那加了糖的豆花兒相似。“豆芽,阿,阿離”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饞意,忘歸跌跌撞撞朝陸離房間走去
房門被人粗魯推開,陸離被嚇得不輕,差點岔了氣。見來人是忘歸,陸離鬆了口氣,幸好不是鼠妖,否則今日還必得有血光之災。“是你啊淩兄,嚇我一跳!”拍拍胸口,陸離下床,想給淩遙倒杯水,順便也看看他的傷勢如何。
“淩兄,你先坐。”“肉。”“什麼?”壺中熱水倒出的聲音有些響,陸離沒聽清,仍繼續手中的動作。左肩處傳來鈍痛,陸離慌得沒拿住壺,‘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水漬四濺。“淩兄,你這是作甚!”堪堪擺脫那痛楚,陸離閃身離了淩遙三步遠,捂著肩頭,痛得直吸冷氣。
再看淩遙,雙目血紅,磨牙霍霍,行動木緩,嘴裏一直念著血,肉還有自己的名字,頗像沒有意識的喪屍。突然想起此前流行於某洲的鼠疫,發病極快,有寒戰,高熱,呼吸急促,意識不清胡言亂語的症狀,難不成
陸離還沒來得及思考該如何救治,隻聽得淩遙喃喃“肉,阿離,我要吃”“淩兄,你冷靜些!”可忘歸哪兒還聽得懂陸離的話,直伸手邁腿要去捉他。陸離猛睜大了雙眼,抬腿便要衝出門去找人幫忙,哪知忘歸搶先一步,擋在了門前。
“阿離,吃”陸離小聲罵了一句“吃你個頭!”無奈,隻好拿出定身符朝他扔去。可靈力大不如之前,那定身符僅三息便從忘歸身上滑落下來。“吃,吃阿離”這句陸離聽得一字不差,見淩遙急速衝過來,身後再無路可逃。陸離閉眼,用僅剩不多的靈力給陸朝夕傳音‘師妹,速來,急救!’然陸朝夕此時,剛吃過飽飯,正眯眼享受美美的花瓣浴,那傳音符被放在了浴簾後的衣架子上。
“淩兄,你醒醒,我是陸離,不是肉!”“誒,淩兄,你別亂咬啊!”“淩兄,你能不能把你的劍收一下,硌著我了!”淩遙雖粗魯了些,好歹並不是真的要吃了自己,隻在脖頸處一陣亂啃。箍著自己的手力氣極大,陸離掙脫不開,向來擅長遠程消耗,論近身搏鬥,他是半點法子沒有。別的還好,隻是那劍柄,鐵做的玩意兒,戳在肚腹上,鈍痛可想而知(狗頭保命!!!)。“好好的你帶把劍在身上幹嘛!”內心哀嚎‘陸朝夕你這沒良心的,再不來可就再也見不到你最愛的師兄了’
叢林中有野狗,最喜隻帶著星點兒肉沫的骨頭,每每啃食到忘乎所以。忘歸自是不屑,骨頭有甚好吃,當是肥美的鮮肉最佳。可這會兒,啃著那人瘦削的皮骨,舍不得用力,隻能同犬獸一般小心翼翼舔食。肌香膚軟,不覺無趣,反愈發上癮。
起初還好,勉強能接受這粗魯,可後來,力道漸大,陸離忍不住翻起了淚花兒,隻覺淩遙的舌頭似那貓科動物,長了倒刺,恨不能舔掉自己的皮肉。陸朝夕還沒來,淩遙發病的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決不能聲張。陸離咬唇,可那人卻愈發放肆,含住左邊鎖骨,用力咬下。力度之大,陸離甚至能聽見尖牙穿透皮肉的聲音,當即嚇得嚶嚶起來“好疼”
明明是最柔軟的乞求,偏像利劍一般,生生刺入胸腔,連呼吸都牽扯著痛意。輕輕舔去被咬那處緩滲出的鮮血,忘歸隻覺頭重腳輕,失去意識之前,他艱難道了句歉“阿離,對不,起”
忘歸倒地,仍不願放開懷中的人兒,於是乎當陸朝夕進來時,看到的畫麵就是陸離被迫趴在淩遙身上,而始作俑者則像個木頭一樣緊緊抱著自家師兄,怎也掙脫不開。可陸離發絲淩亂,衣衫也被剝至肩處,青紅的斑斑印記,還有齒痕陸朝夕轉身捂眼,臉紅成了蝦子“師兄,你們,玩兒得挺大啊”
陸離哪兒還有心思玩笑,“淩兄他,可能得了鼠疫!”“什麼,鼠,鼠疫?”“你快幫我一把啊!”陸朝夕呆呆點頭,費了好大力氣才將陸離救出,來不及整理,陸離催促“他的傷口也裂開了,快把他扶到床上去!”
二人合力將忘歸拖到了床上,麵朝下趴著,後背已濕濡一片。“淩兄感染鼠疫的事暫時先別透露,不然”“師兄放心,我知道後果,不會多嘴的!那他這樣,我該做些什麼?”“鼠疫,也隻是我的猜測,你且先到城中打聽打聽,可有治療的法子。”“好嘞!”“注意安全!”“好啦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這點兒事都辦不好!”
快速剪開淩遙背後的衣衫,剛包好的紮帶已被血浸透,幸好沒幹,否則黏在皮肉上,更難收拾。拿出自製的傷藥給淩遙細細塗上,陸離伸了伸腰,酸痛不已。也難怪有這多人想拜入極仙門門下,升至氣階後,便可學習自療自愈的術法,如這等傷口,也不過半日功夫便能好全。
收拾完畢,覺得肩頸處發涼,陸離才猛地想起,自己被淩遙咬傷過,若他真感染了鼠疫,那豈不是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發了病,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淩遙你個坑(比)”好歹是倒在床邊,而不是地上,閉眼前,陸離還有兩分慶幸,誰知身形來不及調整,正好壓住了淩遙的雙腿。
“孟取,你為何騙我?”被喚做孟取的人,白衣紅衫,雖是華發三千,卻生得陰柔美貌,雌雄難辨。“嗬,騙你?分明是你蠢,試圖和一個魔物交心,笑話!哈哈哈”“同在巫陽(猜猜這是個什麼地方呢,其實就是兩個小屁孩兒一起玩耍的地方。)的那些日子,你當真沒”“不過是小兒胡鬧,戰神你竟當了真?”(孟取是錫釗第一個有好感的人,誰還沒有個暗戀對象了,哈哈哈)
錫釗帶著水霧麵具,忘歸看不清他的真實麵容,隻覺那背影好生熟悉。雖不像陸離,可聽他對孟取說的話,字裏行間盡是愛而不得的失望。醋意橫來,那勞什子的孟取,形容放浪,妖裏妖氣,陸離怎能喜歡這樣的人!當下便想衝上前去拉走‘陸離’,誰知天地變幻,從夢中回到了現實。
醒來時,背上的疼痛已緩解不少,仍覺頭腦有些發昏,可這腿是怎麼回事,灌鉛似的,抬都抬不起來。扭頭回身一看,竟是陸離壓在了自己身上。“阿離?豆芽?”等了半刻就不見陸離應答。忍著疼痛抽身,才見陸離麵色清白,許是體力不支又昏了過去。
笨拙學著陸離此前照顧自己時的做法,拿出此前找陸離要來的方糖,化水給他喝下。瞥眼陸離肩頸處自己造下的孽,忘歸不覺自責,反有說不出的欣喜。畢竟野獸都喜歡標記自己的領地,在樹上,石頭上,草地等留下獨屬於自己的氣味,一如陸離身上的斑駁齒痕(野獸一般是尿尿吧)。
明知天氣冷,忘歸卻故意不想給陸離整好衣衫,用指尖反複摩挲被自己標記過領地,想起那古怪夢境,氣從中來,又著意在右邊多添了些痕跡,如此,兩邊都差不多,才算滿意。“眼光真差,竟看得上那妖裏妖氣的騷包,還不如我”
陸朝夕在老城中打聽了遍,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據城中百姓說,那鼠妖雖凶殘,到底沒真正傷害過人,得了吃食便會離去,故而城中也沒人得過鼠疫。無奈,陸朝夕隻好先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