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君,你可想好了,喝下這‘勿追’,可再無回頭之地!”帝何(天界老總)抬手抹了把眼角稍稍浮動的虛淚,避戊(天界醫仙)也在一旁附和“是啊,陸離君,喝下‘勿追’,強行剝除過往記憶,於您的修為,百害而無一利!”。
淺水藍色的羅帳涅玉(涅玉,產自凰族的極品暖玉)榻上,陸離垂眉掩嘴低咳兩聲,最後看了眼被罩在隔音法陣中,口鼻流血奄奄一息的忘歸,搖搖頭“修為沒了可以再補,讓天璣(天界占卜師,老總助理)幫本君算算運數,我想去鬼界曆劫修煉!”避戊還想再說點兒什麼,帝何轉頭給了個住口的眼神,避戊歎氣,於掌中變幻出一瓶兒紫色藥水兒“陸離君,此藥便是‘勿追’!”
陸離接過,暗自吐槽‘紫色藥水兒,看著真是沒半點胃口’。見陸離拿著藥瓶,白如玉的俊臉漸漸黃成菜色,帝何失笑“陸離君既受不住這藥水兒滋味,此事便做罷,如何?”法陣中的忘歸耷拉著耳朵,雖聽不見麵前三人的談話,但那紫色藥水兒,一看便知不是何好物。他艱難地想站起身,可四肢盡斷,胖乎乎圓滾滾的身子扭來扭去,他隻能像條毛蟲般緩緩蠕動。喉間幾乎塞滿了凝固的血塊,如今他是奶狗的模樣,想喚聲‘阿離’,發出的卻是嗚嗚咽咽之聲。觀帝何口型,那藥水兒名字該為‘勿追’。忘歸,勿追,忘記歸家的人,憑何受人追念
仰頭,藥水兒進肚,陸離差點沒幹嘔出聲,猛咽了幾口唾沫,他終是忍不住牢騷“避戊!你好歹是天界醫神,這藥水兒,還能再難喝點兒嗎!”避戊擦了擦額上不存在的虛汗,喏喏道“陸離君說的是!唉,等老夫回去,定好好反省反省!”陸離翻了個白眼,意識漸漸模糊,腦仁撕疼的厲害。見陸離抱頭咬牙。冷汗津津,帝何出手,一道神力注入陸離眉間。榻上的人平靜了些,半刻後,陸離有了困意,在意識消失之前,他抬手一揮,給忘歸腦門上貼了張止痛符。看似不靠譜,但忘歸真切感受到身上的疼痛瞬間消減大半,還有小半,大概是痛入心扉太深,連陸離君的符都止不住。
“陸離君睡著了,避戊,我們走吧。”帝何起身,踏雲而去,避戊看了眼陸離,又對著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忘歸啐了一口“忘恩負義的狗東西!”,轉頭跟隨帝何出了這‘光怪齋’。(光怪齋就是陸離給自己仙府取的名字,光怪陸離是也)忘歸努力挪動身子到了陸離榻邊,看著榻上睡顏恬靜美好的人兒,它貌似很開心的搖了搖尾巴,發出嗚嗚的奶音,可陸離睡得死,再聽不到他聒噪。
榻上的人兒未回應,忘歸終是沒了力氣,軟軟趴在地上,輕輕晃了晃狗頭,自嘲‘避戊說他是狗東西,不對,他不是東西,他就是一條狗!’他有過做人的機會,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親手毀滅“阿離,你說我的心好冷,你怎都捂不熱可如今,它被你捂暖了,就不許你再讓它冷下去”忘歸用自己的狗頭起誓,不管陸離醒來是否還記得自己,永生永世,哪怕隻能是這副形態,他也要跟在陸離身邊,再不願分開
夢中,兩世關於那人的記憶如洪流般紛紛倒退,陸離伸手,想抓,可指縫流沙,攤開手,無一物。陸離揉了揉漲疼的胸口,既然要忘,便在徹底忘卻之前,再看一眼罷!識海中幀幀畫麵閃過,如同放電影般,陸離饒有興致地看了起來“可惜啊,缺桶爆米花和肥宅快樂水噫嗚嗚噫”
(這一段是倒敘,正文來啦!!!!撒花撒花~~~~~~~~~~~~~~~~~~~~~~~~~~~~~~~~~~~~~~~~)
雜亂的出租屋內,女士衣物散亂一地,甚至還有穿過的內衣褲,用過的衛生棉,發酵惡臭的煙灰缸等陸離拿著水果刀,心一橫,踩著地上髒物,走到沙發前。衝衣衫不整,打著響天鼾的女人大嗬“我爸的遺物呢!”沙發上的女人被嚇醒,見來人是陸離,本想潑皮回去,又瞥眼看到他手中三寸長的水果刀,頓時啞了聲,隻翻了個白眼,伸手拿過茶幾上的煙和火機,慢條斯理,吞雲吐霧。
陸離氣不打一處來,搶過女人的煙,近乎絕望的怒吼“我爸的遺物呢?還給我!”水果刀又向前慫動了幾分,女人自知陸離的火氣已達極限,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她再不敢怠慢。整好衣裳,淡淡開口“東西被我賣掉了,破銅爛鐵,勉強有幾樣明清的物件兒,也就賣了三五萬”陸離紅了眼,抓過女人頭發,將水果刀尖抵在了女人喉結處。刺痛襲來,女人不可置信地看著陸離,隨即厲聲質問“小雜種!我是你媽,你竟敢用刀子指著我!”
媽?陸離隻覺可笑,生而不養,她怎擔得起媽這個名號!“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那扳指,是爺爺用命換來交到爸手上的,怎能在我這兒丟了!”女人被嚇得出了身冷汗,那扳指她也聽說過,還好留了下來,否則今日,怕真要被這小雜種給宰了!“那破扳指在,諾,就你身後的櫃子,左邊第二層抽屜。”陸離放開女人,轉身在櫃中搜找起來,果然,扳指還在。
抬腳出門之時,身後傳來女人的乞求“阿離,我知道是我這個當媽的對不起你,可都怪你那負心的爹!休國(陸離媽媽的野男人)不要我了,沒良心的阿離,媽隻有你了,你可不能拋下我不管”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傷心,陸離狠狠摔過門,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回到小破屋中,陸離拿過供台上過世老爸的照片,蜷縮在床上,哭得稀裏嘩啦。照片中的人,穿著白黃玄三色道袍,左手拿鈴,右手持符,笑得燦爛。陸離自小沒爹,生下他後,寒冬臘月,她娘沒吃沒穿,就把他丟在了一小破道觀門前。觀主名陸坎,這順巽觀(巽者,八卦風位也,順巽,意為順風;坎,八卦水位也,兩者合為順風順水)僅他一人苦苦支撐。科技社會,日新月異,誰還會執著這些古人留下的‘封建糟粕’!即便有,那也是全真和正一等名正教派,翁山易符宗,兩百年前便人丁凋敝,到了陸坎這代,僅存他這一根獨苗。
陸離的到來,陸坎是高興地整宿整宿睡不著覺,賣東賣西,哪怕自個兒吃米糊,也要讓陸離喝上城裏的奶粉。陸坎曾也動過凡心,想離了這破道觀,下山找份正經工作,娶妻生子,人生圓滿。可想起自個兒父親臨終前的交代,心又不忍,傳承近六百年的翁山易符宗,真就從此銷聲匿跡,再無蹤跡可尋?動搖之時,天賜嬰孩,因發現他時為農曆十一月十七日巳時,巳時南方火;冬季水旺火死,故取名為陸離。離,火也,陸坎給自己和陸離各算了一卦;陸離為屯卦,起步為艱,是為下下卦;起初多不利,必知難而進,小心翼翼;繼而勇往直前,靈活機動,可望獲大成功,時機到來時一定要抓住,卻也不得操之太急,且仍有困難,務必有他人相助,平時應多施恩惠,方可解。(婚戀:好事多磨,忠貞純潔,大膽追求,能夠成功,婚姻美滿。)自己為坎卦,險況從生,必會破財,且不宜外出,有血光之災;若無高人相助,必死無疑。
陸坎確實算得很準,水火相克,陸離就是自己命中的克星,可他不在乎,孑然一身,有甚可怕的!果不其然,隨著陸離長大,學費,書本費,夥食費,路費好在陸坎學藝勤勉,占卜算命的本事,得鄰裏稱讚,不然,便隻能帶著陸離上街要飯去。陸離上學晚,十三歲時才讀初一,順巽觀本就離新學校遠,天有不測,政府上來了群人,指著這小破觀嗚嗚渣渣商討了半天,最後讓人在觀外朱漆已掉落大半的土牆上噴了一個‘危’字,揚長而去。
幾日後的一天下午,陸離放學回家,就見到一輛挖掘機,張著血盆大口,朝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小破道觀啃去。見陸離紅著眼捏著拳頭似是想上前幹架,陸坎趕緊去伸手捂了他的眼睛,顫聲道“阿離,別怕,爸爸已經找好了新家走吧!”陸離打小就聽陸坎的話,住哪裏都無所謂,隻要能與陸坎在一起。可後來,親媽找來,幾次三番用陸離撫養權來威脅陸坎。陸坎無奈,隻能給錢打發,明知不該經常外出陸離還沒來得及過十九歲生日,陸坎便因車禍去世,正值高考,他無心應試,成績一塌糊塗。街坊鄰居幫忙料理了陸坎後事,家中再無餘糧,陸離不得不自力更生。可他學藝不精,隻略懂皮毛,做不了這行,隻能到附近的小廠小店先幹幾年。想著等存些錢,便買個小推車,賣盒飯,炒麵炒粉都可。也怪陸坎廚藝著實差勁,活了四五十年,醬油陳醋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