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青蓮奇遇(1 / 3)

四野空茫,環繞著輕盈縹緲的霧氣,方圓之內隻有一朵巨大的青蓮浮蕩其間。

青蓮好似渾然天成的美玉,綠瀅瀅的花瓣上如講故事般現出一段連續的畫麵——

滿身血汙的女子迎風站在高高的閣樓上,紅裙明豔,墨發飛揚。

樓下的屋宇陷入一片火海,身披鎧甲的禁衛軍從四麵八方蜂擁而至。

她冷笑一聲,遙遙看了一眼城門的方向,舉起手中紅色的丸藥,輕輕撚動,任它在指間化作粉末隨風飄散。

“這枚世間僅存的‘九靈丹’,可惜了。”

長歎一聲,她縱身一躍跳入了熊熊火焰……

畫麵慢慢歸於平靜。

宋懷歌枕著雙臂仰躺在青蓮中,渺小得像是一根細弱的花蕊。待畫麵中消失了最後一點火光,才緩緩眨了眨眼睛。

這是她“生前”的最後一幕。

青蓮很神奇,自從她來到這裏,花瓣上便開始循環往複顯現出她生前的經曆。

她一直在看,不停揣摩著每一個細節,執著地想要尋找一個答案——寧王為什麼要棄了她?

她與寧王成婚兩載,算得上舉案齊眉。

寧王風光霽月,被幽禁於府依然溫潤如玉、潔身自好,府中沒有半個通房妾室,同她有過許多甜蜜過往,架都沒吵過一次。

自入府,她便收斂心性,伏小做低,亦算體貼入微。

直至分別前那一夜,她決意去藥王穀取藥,他依然事無巨細叮囑。長夜漫漫,芙蓉帳暖,他附耳喚“卿卿”,語調輕緩,說不盡的溫柔繾綣。

誰知,當她九死一生帶著藥回來,卻知:寧王叛逃出京!

寧王府人去樓空,隻餘漫天大火。

新帝派出的禁衛軍將她團團圍住,他們言之鑿鑿:寧王是在寧王妃的蠱惑下,才同新帝兄弟離心,叛逃出京。

刀戟和鐵甲在暗夜裏泛著寒光,他們要捉了她去沿街示眾,承受萬夫所指。

真是可笑,皇家同室操戈,兄弟相殘,最後卻把過錯盡數推到了她一個女人身上。

她何德何能,哪裏擔得起這樣的罪責?

她拚殺出一條血路,站在王府的至高處看了一眼他走過的路,最後,碾碎了那顆關係著新帝和寧王性命的“九靈丹”,縱身躍入火海。

本以為跳入火海便死了,誰知竟陰差陽錯跳進了一片青蓮池。

落水的那一刻,她清晰感覺到靈魂從身體中撕扯開,隻那時萬念俱灰,她執拗地附在了一株青蓮上,眼睜睜看著身體沉入水底。

之後她便留在了這裏,好似處於了無邊夢境,隻是夢裏皆過往,與她糾纏不休。

她名喚宋懷歌,是個身份低微的外室之女。

她的阿娘本是前朝右相江遠恩的獨女,滿腹才情,貌美無雙,自幼同承恩侯世子宋雅益定了親。

誰知世事難料,待阿娘過了及笄之禮要議親時,外祖父卻身陷奪嫡之爭,慘遭流放。承恩侯怕受牽連,當夜便來退了婚事。

之後,幾經輾轉,阿娘做了昔日“未婚夫”的外室,被養在了京郊小城。再之後,她便出生了。

說來好笑,阿娘依然是阿娘,爹爹依然是爹爹,但她本應是侯府嫡女,出生卻成了身份低微的外室之女,受盡了奚落和嘲笑。

轉眼到了她十三歲那年,新帝登基,宣旨為外祖父平反,冊封阿娘為縣主。京中侯府也傳來消息,如今已經襲爵的宋雅益提出迎阿娘為平妻。

平妻縱然不如正妻尊貴,但平妻的子女依然是嫡子女。

隻是阿娘那時的身子已是強弩之末,擔心自己去後,她孤身在侯府會受嫡母的苛待,便毅然拒了回侯府。

阿娘原本給她安排了一樁親事,是外祖父當年的門生之後,名喚程覓文。

隻她那時卻鬼迷心竅愛上了當日來京郊宣旨的寧王。

時隔許多許多年,她依然記得那日的情形——

那年,新帝為外祖父平反,派朝官到明鄉宣旨。

她本在街上買蜜果子,接到消息提著裙擺急匆匆跑回家。

那日秋光正好,簡陋的院落裏他長身玉立,一襲白色織錦的親王服飾,金冠束發,玉帶環身,清澈的光暈落在他身上,描摹出淡淡的金芒。

聽到腳步聲,他回身看過來,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眉宇飛揚,唇邊自然帶出了三分笑意。

她從未見過長得那般好看的男子,立時便漲紅了臉,握住裙擺的手緊了又鬆開,下意識把蜜果子的油紙包舉了過去,“新買的果子,可要嚐嚐?”

阿娘罵她不知禮數,他卻很自然地捏出兩顆果子,笑道:“多謝,你便是懷歌麼?我是周則韶。”

所謂一眼萬年,不過如是。

又或者是他這樣的作態,讓她不自覺便生了旁的心思。

為了多看他一眼,阿娘去世後,她執意隨爹爹回了侯府。

隻是入京後方知,阿娘說的對,承恩侯府的水太深了。卻已是悔之晚矣。

她隨父親回京,不僅被嫡母哄去大半錢財,還因為不知貴女禮數,被長姐幾次陷害,淪為京城笑柄。

後來又不知哪裏露了端倪,“侯府外室之女貪戀寧王殿下”被傳得滿城皆知,她壞了名聲,丟了侯府的臉麵。

彼時寧王已經幽禁在府,承恩侯怕擔幹係,便罵她不知廉恥,敗壞門風,狠狠抽了她二十鞭,問她可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