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啦,我很好,最近餐廳裏缺人手,老板天天讓加班,所以就沒顧得上回家。”林宥倫歪著腦袋,用臉和左肩夾住話筒,兩手袖口高卷,一邊從麵前堆滿泡沫的大盆中清洗出一個個餐盤,一邊還故作輕鬆地說道:“媽媽,你把洗衣房的工作辭了吧。老板說我這段時間表現不錯,下個月就給我加工資,以後我可以養活這個家。”
十月的香港,氣候依舊溫暖宜人,晚上吃夜宵的人很多,洗好的盤子被不斷的拿走,然後又有新的盤子絡繹不絕的被送進來。就在林宥倫和母親通電話的這一會功夫,他麵前還未清洗的餐盤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
林宥倫出生在香港的一個單親家庭,母親一直靠給人做保姆辛苦養家。十四歲之後,林宥倫說什麼也不肯繼續念書,這三年一直都在外麵打工。不久前,林宥倫好不容易勸母親辭掉了保姆的工作,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可以掙錢養家,不想母親再辛苦地伺候人。可每次林宥倫把掙來的錢交給母親,母親都舍不得花,說是要留著以後給林宥倫結婚用。為了補貼家用,母親又在家附近的洗衣房找了一份工作。
洗衣房的工作辛苦不說,而且賺得也不多,在林宥倫的不斷的勸說下,母親已經答應要辭去洗衣房的工作,原本一切都在往林宥倫預想的方向發展,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的話。
“這周末回家?”林宥倫遲疑地抬起右手,想要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卻不小心摸到了自己腦袋上的傷口,痛得他直咧嘴。按照醫生的說法,他頭上的繃帶起碼得半個月才能撤,眼下回家,要想繼續蒙混過關可就不容易了。
小心翼翼地不再碰那處傷口,林宥倫擦了擦汗,“周末恐怕不行,最近生意這麼好,老板肯定不讓請假,不然就得扣工資。等忙過了這一陣,我一定抽時間回家,記得要保重身體……嗯,有人叫我了,那就這樣,先掛了,拜拜。”
匆忙掛上電話,林宥倫靠在牆上,如負重釋地鬆了口氣。腦袋受傷倒不是多大的事,不過是被酒瓶砸了一下,破了點皮,養兩天就沒事了。林宥倫真正擔心的是,自己這個“冒牌貨”會被家裏人識破。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靈魂存在,現在林宥倫身體裏的靈魂確實不是原裝貨,他本名叫做楊森,是一個來自三十年後的失業大學生。那天楊森和幾個老同學在路邊燒烤店裏喝酒,隔壁兩桌的食客因為一點口角爭執打了起來,遭受池魚之殃的楊森被一個酒瓶砸中,稀裏糊塗的穿越到1983年的香港。
無獨有偶,真正的林宥倫也和楊森遇到了同樣倒黴的事情。兩撥食客在林宥倫打工的餐廳裏起了衝突,其中一撥仗著自己人多,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另一撥當然不是他們的對手,其中一個被打的家夥機靈地躲到了林宥倫身後,追著他打那人把林宥倫誤會成對方的同夥,一酒瓶就把林宥倫撂翻在地。
楊森就這樣占據了林宥倫的身體,兩個人的靈魂奇異地融合在了一起。楊森完整的接收了林宥倫的記憶,而他穿越前的記憶卻變得支離破碎,隻要一閉上眼睛,這些記憶片段就像放電影似的,一幕幕地出現。
這幾天林宥倫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別人發現他的秘密,母親打電話讓他回家,他也隻能以工作忙為理由搪塞過去。
“阿倫,出來一下,外麵有人找!”
負責給客人上菜的阿貴在廚房門口喊了一聲,林宥倫把手從滿是泡沫的大盆裏撈了出來,往係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快步走了出來。
餐廳外麵站著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一開始林宥倫還有些好奇這人是誰。等看清來人的模樣,他卻突然變成了個悶葫蘆,隻用眼睛警惕地看著對方,就是不吭聲。
中年男子笑嗬嗬地湊了過來,林宥倫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小兄弟,怎麼,不記得我了?”
林宥倫滿臉狐疑地盯著對方,開口便很不客氣地說道:“你怎麼又來了,還準備讓我幫你擋酒瓶?”
“誤會了,誤會了。”中年男子急忙擺擺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到林宥倫麵前,說:“那天的事情就算我周炳德欠你一個人情,今天我是特意來給你送醫藥費的。”
林宥倫遲疑地接過名片,朝上撇了一眼,原來這周炳德是一家電影院的老板。
“處理傷口和包紮上藥總共花了一百五十六塊,拿來吧!”林宥倫也不客氣,直接讓對方掏錢。
周炳德二話不說就把兩百塊錢塞到林宥倫手裏,多出的錢直接算成營養費,都不要林宥倫找補。林宥倫收了錢,也沒工夫和周炳德聊天,廚房裏還有一大堆餐盤沒有洗,他這會兒真的很忙。
見林宥倫轉身要走,周炳德急忙從後麵叫住他。